但他没想到,殿下为了能更加了解他还特意去查了符彬的信息素。
“嗯,你说过符彬身上是你爸爸的味道。我以为是你那位Omega爸爸的信息素,就自作主张移了桂花树过来。不过……”
凯里说着,凝神思索了一会儿,问:“从你前两天向我坦白的事情来看,似乎那位去世的Omega并不是你爸爸?”
伊凡点点头,牵起凯里的手朝桂花园走去。
*
飘满甜香的园子里,种满了四季常开的日香桂。
一簇簇的小黄花坠在绿油油的叶子之间,甚至引来几只秋末采蜜的蝴蝶。
少年走近其中一颗,举手摘下一朵放在掌心,拿给男人看。
“殿下,“少年说:”我父亲是佛罗伦萨共和国的商贾,生活在公元时期的大航海时代。”
那是整个西方世界都逐渐步入鼎盛时期的阶段,有文艺复兴,有丝绸之路的开辟和拓展,尽管海上航线还未开发成熟,但全球贸易已经萌芽。而伊凡所处的佛罗伦萨共和国,则是当时近乎中心的地界。
“父亲常去东方经商,那条路我们称之为丝绸之路。从亚德里亚海域出发,一路乘船再换陆路,能一直走到东方的喜马拉雅山脉。”
凯里“嗯”了一声,托住少年手背,低头闻上他掌心嫩黄的小花,说:“听起来你的父亲很辛苦,也很伟大。”
伊凡点点头:“父亲是很厉害的,在整个佛罗伦萨都很有名气。”
凯里轻声一笑,捏捏少年软软的掌心,问:“你父亲那么厉害,到你家提亲的姑娘是不是很多?”
金发的小少年,忽然一愣。
继而红了脸:不是在讲他的父亲吗,怎么忽然就说到了提亲。
“我……也没有很多,我那时有些顽劣,不够稳重。”伊凡嗫嚅着解释,“而且我一直在国王的美术学院学习绘画,没有这个心思,结婚这件事就一直拖着了。”
虽然少年说了一堆,但落进凯里耳朵里却只剩下一句“也没有很多。”
顿时……
温文尔雅的王子殿下,心里满是酸酸的柠檬水。
“没有很多,那就是有了。”
伊凡心下一跳。
倒不是因为提亲的事心虚,而是……
他家殿下这语气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委屈?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殿下!我也没有答应过她们,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我一直在满是男人的学院里学习来着。”
说到满是男人,少年忽然一滞。
转头,神色僵硬地看向他家殿下。
现在和他在一起的,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相较于有几个姑娘提亲,总觉得“满是男人的学院”听起来更要命一点?
反应灵敏的小吸血鬼,连忙抱住男人,蹭上他胸口,一声“先生”叫得又软又好听,“您别气自己了好不好。”
说完,看男人没反应,又揪住他衣袖摇了摇,仰头撒娇:“好不好?”
结果,被高大的男人整个抱住。
男人明明高出他一个头,却还是像个树袋熊一样地埋进了他颈间。
“不好。”他听见殿下声音闷闷地说:“你只错过我二十几年,我却错过你四百多年,只要想到就觉得不公平。”
“一想到在这四百年里,你会经历多少不同的选择、多少个岔路口,只要走偏一个,就见不到现在的我了,我都会觉得不安。”男人说。
金发的少年一怔,湛蓝的眸子里漾起一圈圈的漪纹,踮脚轻轻吻在殿下后颈。那里,还残存着昨夜他咬过的痕迹。
“殿下。”他说,“十岁那年我选择听从父亲的安排,去美第奇学院求学,到今天才能画出您的样子。成年的时候,我对所有提亲的女孩都选择了拒绝,才单身了一生。离世的那年,我舍弃光明、求得了永生,才一直在这个世界存在,直到……”
少年说着,双臂紧紧抱着殿下的腰身,尖尖的小虎牙轻轻蹭在他的颈窝,将剩下的话连同呼吸,一起散在殿下温热的皮肤。
“直到遇见您。”
这句话成功取悦了凑在少年身上的男人。
凯里自少年颈子蹭着,吻上少年小小的喉结、下颌,最后才蹭上少年的温润的嘴唇。
从唇瓣的碰触到舌尖的纠缠,这个激烈的吻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丝丝缕缕的天堂鸟香气,从男人后颈散开。
被这香气足足折腾了一整晚的小少年,条件反射般地腿上一软。
凯里忙把人捞住,低低的笑声响在少年耳边,“剩下的先欠着。宝贝,还没说到你父亲和桂花。”
小小的少年,嗔怨地看了男人一眼,动手在衣服上整理好一番,之后才说:“我与父亲一年只能见上一两次,父亲知道我喜欢东方大国的桂花,便每次都为我带回来些桂花的小玩意。”
说到这里,凯里已经完全明白了。
是他家宝贝从小就靠这馥郁的花香来思念父亲,所以才觉得这是父亲的味道。
“这就是我父亲的事了。”伊凡说完,小心翼翼开口,“您呢……殿下?”
从刚才在国王的会客厅发生的事,伊凡就猜出王室应该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而且与殿下有关。
凯里露出个故作轻松的笑,说:“我啊……我父亲虽是皇室,但他却是个Beta,我爸爸是位Omega。他们从小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非彼此不可的那种好。所以,后来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婚后的第二年,我爸爸诞下王室的子嗣,也就是我。”
伊凡点头,这听起来似乎就是普通的一家三口,生活平淡又幸福。
“后来呢?”他问。
“后来啊,我四岁那年,不小心撞见了爸爸和一位大臣的Alpha儿子结合。父亲很生气,爸爸求着父亲说,发情期,Omega没有Alpha的信息素、不能被标记,这件事每天都在折磨他,他太难熬了,所以才一时情不自禁。”
凯里的声音很平缓,听起来还是那么温柔。
但伊凡还是仅仅握住了男人的手,把他抱住。
这所有事,殿下都轻描淡写地带过,但伊凡却难以想象,那时才刚四岁的小殿下,骤然经受这么多的变故,会有多难过。
凯里看出小朋友是在安慰他,勾了勾唇角,安抚地拍拍他抱着自己的小手。
“我爸爸其实很爱父亲,但Omega一旦被标记,就与Alpha缔结了关系,一生都会互相影响。即便洗去被标记的痕迹,爸爸和父亲的关系也无法修复了。而且,情不自禁这种事情,渴望被标记的Omega犯过一次,之后就会犯无数次。”
“爸爸很内疚也很伤心,后来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我五岁那年,他自杀离世了。”
这是一个ABO世界的悲剧。
所以,才有了方才国王讲过的那一句:不管这位Omega有多么爱你,你舍得吗?
这句话是说给殿下听,更是说给那位去世的王后听的。
Beta和Omega之间,一意执着的恋爱,最终相互毁了彼此。
舍得吗?他舍得吗……
伊凡紧紧握着殿下的手,这才明白当初殿下同他说过的:“我不能在你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你拐走”,“我等你发情”,“我的凡凡,到时你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要放开我”,这所有的话里,究竟负担着多少沉重的回忆。
殿下用他一次又一次地退缩,真真切切地回答着那个问题:其实……他不舍得。
“可能是那个时候受到了太多刺激吧,没过多久我就开始信息素紊乱了。”凯里说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对自己的调侃。
少年却是“啪嗒”一声,眼泪就掉了下来。
太让人心疼了,他的殿下……
那个时候,殿下一直因为这些而犹豫不决,他在做什么?
他顾及的全是自己。
他纠结殿下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纠结自己的身份。他纠结了那么多,也殿下哭过撒娇过,却不知道殿下独自一人承受了这么多。
“我们小朋友怎么又哭了啊?”
耳边响起殿下温柔依旧的声音。
伊凡抬了脑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小鼻头都红了。
“殿下……对不起……”
小少年哭得抽抽噎噎,声音里满是软软的鼻音。
“我觉得自己太坏了,明明不是Omega,还骗您……明明您已经那么难过了,我还……我还一直逼您,我太坏了,呜……”
小小的少年,满是自责,哭得睫毛都沾成了一缕一缕的。翻来覆去,最后只剩一句话,就是他太坏了。
凯里忙把人抱进怀里,“嘘,嘘……别哭了,宝贝。明明是我什么都没和你说,你怎么自己就擅自揽了全责,嗯?伊小凡,我不同意。”
少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手抹着怎么都擦不干净的眼泪,“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坏……”
出乎意料的,殿下没再反驳,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行吧,那不如……你以后对我好一点?”
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坏的小少年,点头的样子像只啄米的小鸡:“要的。”
凯里噗嗤一声笑出来,手指滑到少年身后,“比如,从今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