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抱着笨重的书籍,疾步直走,最终停在一处房间门外。
那是一间装修分外古朴的屋子,外围是梨花木墙,墙体是简约的小雕花。墙体之中开出中古时期常见的田园玻璃窗,站在墙外能窥探到里面一个个油墨画架。
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耳畔响起柔和的声音:“同学,对油画感兴趣的话,可以进来看看哦。”
抬头,便见着个子高高的哥哥,正朝他温和地笑。
“油墨画是中古后期的一门艺术,在末世毁得分毫不剩,现在只剩下书上的文字描写和一些残品了。这间油墨画室是供油墨画爱好者们来玩的,同学如果感兴趣,和我进去看看吧,难得遇上同好。”
伊凡双手抱着书,整个脑袋都几乎要贴到玻璃窗上。
他生存在十五世纪的文艺复兴时代,曾在美第奇家族的宫殿学习油画。后佛罗伦萨共和国覆灭后被始祖该隐转化成为吸血鬼,并在他身边担任御用画师,为血族宫殿设计、绘制壁画。
他岂止是油墨画的同好,他所度过的四百五十六年,都与油墨画相伴。
那高个子同学见他喜欢,不由分说地开了画室门:“在外面看着不过瘾,我带你进去体验一下。”
伊凡转头看着画室敞开的大门,里面飘出浓浓的油墨香气和梨花木味。小吸血鬼顿时眼眶有点儿红,用力眨了眨纤长的睫毛,这才把堪堪溢出的泪珠给眨回去。
抬头看向个子高高的哥哥,笑出两颗漂亮的小虎牙:“谢谢哥哥。”
高个子学长听到这声称呼一愣,继而笑得温和:“不用客气,小同学。”
而后,一高一矮的两人,便一同进了画室。
待门关上的刹那,隔壁的书架外闪出两个人,正是方才离开食堂的凯里和兰斯。
“哥哥?殿下,这小O看起来比我会撩啊!”兰斯眼睛还看着画室的方向,笑得暧昧:“刚才还用信息素差点把约书亚给勾得差点发.情,这会儿又跑来画室叫人家哥哥,脖子上还套这个戒指,我兰某人佩服!”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节快乐,撒花花!
注:中古时期,见百度。
第6章 画上穿着军服的先生
凯里目光也看向画室的位置。
从透明玻璃窗上,能看到小家伙一双小巧的脚蹬在座椅上,卷卷的金色刘海贴在额前,坐得分外乖巧。
少年碧蓝的眼睛都专注在那绢布和油彩盘,一手提着画笔在油彩板上调得认真。
凯里唇角弯了弯,说:“信息素不是他的。”
说完便回了刚才的书架,把想要的书一一取出,转身去借书处扫了芯片,而后和兰斯一同出了图书馆。
*
伊凡在画室一坐就是很久。
经历了末世的磋磨,这里的油彩留下的并不多,很多现代能买到的色都没了。
但他本就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人,那时的人们只用几样颜色就调出千变万化的样。各类颜色多一点少一点,不同程度的色彩就出来了。
他坐在画架前,看着白净的绢布,长长的睫毛颤了两颤,余光瞥见已经离开的背影,拿起铅笔小心翼翼地画起来。
其实他的油画,向来都是直接对着画布上色。但这里是油画在消亡之后的萌芽期,少年思绪在脑袋里转过几转,决定还是先用铅笔将方才场景记录下来,回寝后再涂色,以免画得太过熟练惹人怀疑。
他画得很慢也很仔细,笔尖走过绢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先是三两笔勾出大大的书架,然后才画出书架旁身穿军装的先生。
先生手上的书一共捧了四本,三薄一厚。不远处的窗子吹进来柔柔的自然风,将他刘海吹得有一点点歪斜。
因为整个画勾出的都是粗粗的轮廓,所以看起来并不好看。人物的脸上甚至只点两个小点来代替眼睛,嘴巴的位置也只是粗浅的一条细线。远远看来,就是个现代抽象画。
一旁的高个子学长看得新奇,“同学,你这画……我刚才从远处看着还不错,但是离得近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也不是眼睛了。你这是什么画法?能教教我吗?”
伊凡眨眨眼,把头偏的远了些,看看外面的书架,又看看自己的画,指尖在绢布上认真丈量。
“这个,只是打底。我觉得直接上油彩不是很好把控全局,所以就先把重要的轮廓画出来。”
说着,他四处看了看。
画室里的人不多,正在画画的一共也只有三人,俱是直接拿着油彩往绢布上涂。
当然,也都涂了个乱七八糟,这里多一块那里少一块的。多的地方就忙用白彩往上遮,可油彩越来越厚,颜色却总不尽人意。
天才小画师,细长的眉毛都要皱到一起了,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高个子学长,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初学者,要先打底才行。”
伊凡本是娃娃脸,配上一头金色卷发,皮肤细嫩白净,身上又套着件Oversize的白褂,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精致的小洋娃娃。
小洋娃娃这会儿一脸认真,说话时还因为气恼而微微嘟着嘴巴,可爱得一本正经。
仿佛在说:“你看,我是初学者,所以正在打底,你们也要这样。”那模样,真是像极了在幼儿学堂刚学了新知识的小朋友,在大人面前老学究一样地卖弄。
亚伦噗嗤一声就笑了,说:“好,听你的,我让他们试一试。”
*
伊凡这一坐,就坐到了太阳夕下。他是吸血鬼,感受不到肚子饿,倒是把西蒙给急坏了。
刚用铅笔把轮廓勾好,正要托着油彩板给绢布上大面积的底色,一道幽怨的视线就落到了身上。
回身,正看到红头发的Omega手上捧了好几本厚薄不一的书,胳膊提着个帆布包,背上还背着个双肩包。眼眶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凡凡你去哪了啊!你又不带腕表,我到处都找不到你!都晚上六点半了,再不去食堂要没饭……”说完,又跑过来用胳膊肘蹭蹭他胳膊:“好饿哦,我们去吃饭叭!”
伊凡看看自己面前半人高的画架,又看看提着东西的西蒙,欲言又止。
他把西蒙手上帆布包接到手里,嘴唇开开合合几次,才终于试探着开口:“我……晚饭不太想吃,小西你可不可以自己去吃?”说完又怕西蒙生气,忙把他手上的书都拿来,“我可以帮你把东西都拿回去。”
两人的书都放到一起,足足七八本。小小的少年托在手上,就遮了半个身子。
但他却丝毫不觉得吃力,又买了好些油彩,还把未上色的绢布也一起拿了。
半人高的画布,连带着画架一起,被小家伙背在背上,这下是真把他整个人遮这了个严实。
西蒙噗嗤一声就笑了,揪揪他袖子:“干嘛呀这是,让别人都以为我欺负你是吧。这么多东西重死了,你自己怎么拿?你在这边等我,我去食堂打饭,马上就回来。东西就放着,我们一起拿回去。”
说完又觉得不放心,一定要看着伊凡把腕表掏出来带到手上才行。
“你别又把腕表摘下来,我都联系不到你!”
伊凡“哦”了一声,干脆拿着东西随西蒙到图书馆门口,一屁股坐在高高的石阶上等他回来。
*
正是夕阳西下时,从石阶往下看,能看到大半个军校。
北边不远处的食堂,刚吃好饭的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南边的医学院,穿着白大褂的学生稀稀疏疏地出入,偶尔能看到几个受了轻伤的军士进去。再往西边,橙红的太阳半边身子都隐没在远处的山峦。山上的叶子,每一片都透着光的颜色。
正对着的训练场上,穿着军服的学生正在比试。
虽看不清人影,但那独特的两杠一星徽章却时隐时现。
细细聆听,还能听到周围Alpha们加油的声音。
再听得仔细些,入耳的似乎还夹杂着羞涩的议论声,还有些不堪入耳的私房话。
坐在石阶上的少年,臊红了耳朵尖尖。连忙摇摇毛茸茸的脑袋,调钝了感官,那双碧蓝的眼睛也闪躲地望向了别处。
可那些议论声,却好似怎么都驱不走似的,一直在他耳朵里晃悠。
“少校好A好帅,好想对着他发.情啊!”
“呜,我也是,好想他把我推到床上,亲亲我,再抱抱我!太A了!”
尤其那句“亲亲我”,“抱抱我”,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那晚的回忆又像洪水般席卷而来。
先生……尽管看起来严肃可怕,还把他摔得一身伤。但抱着他的时候,似乎格外柔和。
伊凡动动鼻尖,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己闻到了远在几百米外的天堂鸟气息,那味道一如初见那晚,满是清凛。
*
一连几天,伊凡有课的时候就去上课,没课时就躲在屋子里看书画画。
腕表,一般会在西蒙需要联系他的时候戴上,其他时候还是尽量不放在身边。但腕表自从上次与他对过一次话,后来便再也没有过自主意识,他这颗忐忑的心也终于落回肚子里。
那张半人高的画布,也终于在他的努力下,画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