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睛里面也充了细细的血丝,看起来还真像是在憋眼泪。
凯里指尖在他眼角摩挲了几下,动作轻柔的,像是被风吹散的杨絮。
“真哭了?”
阳光下的少年,两只小耳朵泛起浅浅的红。苍白的脸颊上,还带着先前大雨里蹭到的泥巴。
他连忙抬手揉揉眼睛:“我没有哭。”
却被先生握在了指尖。
“别乱动,手上都是泥。”
伊凡吸吸鼻子,“哦”了一声,听话地去洗手。
用泉水洗了几遍,又拿双氧水洗过。之后,才又握回先生的手,把沾了消毒水的棉球点在伤口处。
就要开始消毒,又忽得想到什么,手上动作一顿。
少年抬头。
碧蓝的眼睛里,带上一抹浅淡的赤色,认真望进先生眼睛里。
“我会很轻,处理过程中,你不会觉得疼。”他说。
声音低低的,很好听,听进耳朵里,有种直击心底的错觉。
凯里愣了愣,眼睛里,映着神色认真的少年。
过了好久,唇角才弯出浅浅的弧度,说:“好。”
*
待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伊凡手上拿着纱布,做最后的包扎。
凯里的腕表忽然响起滴滴的声音,“军部急讯”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出现在屏幕上。
点了接听,三峰总部的军士便传来消息:
“报告少校,三峰雨林二区,编号30’60位置,发现发情的Omega!刚才有几个Alpha涌过去,工作人员已经控制住,但还是有一个漏进去了!现在,需要马上调动监控系统,探查雨林二区,编号30’60的地界,请求权限!”
凯里沉默片刻,才语气平缓地说:“权限开启,即刻执行。”
对方回了一声“收到”,传线便被挂断了。
凯里收了腕表,捏捏鼻根,神色复杂。
其实,军部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
毕竟整个军事基地都有监控,Omega发情这么重大的事,如果不能被发现,那他这个少校也别当了。
只是现在事情比较棘手,他需要思考接下来的说辞:如何才能在不暴露自己Omega身份的情况下,把整件事顺畅地圆过去。
*
伊凡帮凯里缠上最后一圈纱布,剪断系好。
他看先生从接到军报之后就有些烦心,舔舔嘴唇,凑上前去。
手指揪着凯里的衣袖,轻轻往下拽了拽,问:“先生,总部是查到您发情了吗?”
凯里听到声音低头,揉揉少年的脑袋:“没有,只是查到我们这个位置有Omega发情,没查到是我,别担心。”
虽然嘴上说着别担心,凝起的眉头,一直也没舒展开,明显心事重重。
在旁边听着的兰斯“啧”了一声,插到两人之间:“都什么时候了,还瞎安慰人呢?军部探查发情Omega,可以精准到半径五米的圆心,五米是什么概念?”
他说着,直接迈起步子,不多不少,一共五步。
然后,对着伊凡和凯里比划出一个大圆圈:“看见没?从你俩站得地方,到我这边,这么小的一个圈。这个圈里,就你们俩人啊刚才!发情的又不是伊凡,那还能是谁,你们想想。”
伊凡安静听完,犹豫着抿了抿嘴唇。
“那,要不……要不,就说是我发情了?”
反正Omega发情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先生Omega的身份不好公开,那就他来顶替。
凯里靠在树干上,被缠着纱布的手搭在蜷起的膝上,思索着说:“这确实是个解决方法,不过……”他说到一半,又转了画风,笑着看向面前的少年:“就怕小朋友的名声,可能要不好了。”
伊凡顿时就明白了先生指的意思,当即红着脸低了头。
就这么方寸大的地方,孤A寡O两个人,O还发情了。
恐怕是人都要想歪吧。
兰斯“嘶”了一声,搓搓身上一身的疙瘩:“行了行了,你自己都快保不住了,还把他护成这样?有什么可想歪的?也不看看你俩这状况,一个衣衫完好,一个还受着伤。他脖子上又没牙印,身上也没混味儿,清清白白的身子,大家又不是眼瞎,能看出你俩有过什么?”
伊凡不好意思地捏捏自己脖子,抬了眼,亮晶晶地笑了。
“那就说,是我发情了吧。”
他说完,又从药箱里翻出阻隔贴和抑制剂。毕竟,做戏做全套。
*
抑制剂是要打在肩膀位置的,所以需要解开几个扣子,把肩膀露出来。
伊凡手指捏上自己扣子,正准备解开,忽然被人握住。
抬头,就看到先生,含着笑意的眼,说:“我来。”
然后,握着他的手,放到膝上,单膝半蹲着,手指给他一颗一颗解了扣子。
挂在锁骨上的银色链条,和乌金戒指也随之抖落出来。
凯里眸色暗了暗,把扣子又往下解了两颗,少年圆圆的肩膀这才露出来。
他用镊子夹了一片酒精棉,给小朋友擦了几下,之后才接过抑制剂,低声说:“忍一下。”
伊凡从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打针。
毕竟,这种医学方式的最初发明,还是在十七世纪的六十年代左右。而那个时候的伊凡,早就被转化成了吸血鬼。
好奇的小吸血鬼,费力地偏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双碧蓝的眼珠,也跟着凯里的手指来回转动。
凯里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拿着针剂的手一顿,低声笑着把他脑袋往旁边偏过去。
“别看。”
少年乖乖“喔”了一声,毛茸茸的小脑袋没再敢乱动。但碧蓝的小眼珠还是抑制不住地往肩膀瞟,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胳膊上传来细微的触感,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先生在紧绷的皮肤上刮了两下。
然后,就听见先生声音平缓地说:“放松。”
站在一旁的兰斯看不过去,直接从凯里手上夺过针剂,朝凯里使了个眼色,一针下去,几秒钟的时间就把抑制剂给推完了。
“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打个抑制剂而已,又不在发情期,能有多疼!一会军部的人要过来了。”
真是,一脚踹翻这碗狗粮。
兰斯都想掐住凯里脖子,问问他:想什么呢,这可是能徒手干翻Alpha的O,在挂了90%Alpha的军事实践课里,毫发无伤的O啊!
伊凡缩缩脖子。
突然被推了一针抑制剂,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胳膊上有一点胀胀的。白嫩的皮肤,因为陌生液体的侵入,泛起浅浅的红。
不过,吸血鬼向来愈合能力极强,所以他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只是听见兰斯说的那句“又不在发情期,能有多疼”,这才记起医术上写过的。
Omega在发情期到来时,如果不能及时标记,注射了抑制剂,强制停止发情,会引发全身剧烈疼痛。
伊凡不知道那个疼痛究竟有多剧烈,但他记得书上是这样形容的: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泡在冰水里,并且引发针扎般的刺痛感。
*
凯里看自家小朋友打完抑制剂,转身又咬开阻隔贴,嘴里叼着塑料包装袋,把阻隔贴拿出来,准备给他贴在后颈上。
措不及防的,突然就被扑了个满怀。
当即一愣,随后笑着拂了拂少年鬓角的碎发,说:“撒娇啊?”
谁知,少年的手指轻轻碰在他颈后的腺体,声音软软地问:“先生,你疼不疼?”
凯里呼吸顿时一滞,那小小的指尖,轻轻刮在他的腺体上。
偏生,这只手的主人还丝毫无所觉,问起他身体的样子,认真又严肃。碧蓝又清澈的眼睛里,干净得像是被矿石染过、清透见底的国王湖。
凯里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说:“没关系。”
后把阻隔贴贴到少年颈子上,开了腕表,连通三峰指挥所。
“连线雨林二区,坐标30‘60,救助站。”
然后,柔美的女声便从腕表里传来:“您好,雨林二区救助站,请问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凯里看看站在自己旁边,乖巧的少年,翘了翘唇角,说:“刚打过抑制剂的发情Omega,需要带回基地的Omega宿舍休息。”
“好的同学,救助站的飞机马上启动,请照顾好发情同学,同时注意以下事项:1. 千万不要在Omega面前释放Alpha信息素,这会造成Omega全身疼痛感加重;2. 请为Omega提供充足的热水和衣服,因为刚打过抑制剂会令Omega全身发冷;3. 最好是找个干净暖和的地方让Omega躺下来或者坐下来休息哦。”
凯里“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看见小少年抬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是不是觉得冷?”
伊凡摇摇头,露出的一颗小虎牙紧紧咬在下唇,最后揪在凯里的衣角:“您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毕竟,在他看来,先生才是真正发情之后打了抑制剂的Omega,需要休息的是先生才对。
但先生似乎是误解了他的意思,浅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舍不得我啊?”
小小的少年,脸上一下就红了,连忙摇头:“不是的……”又觉得这反驳不够激烈,补上一句:“没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