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真报了警还算好办,这事儿就直接移交给山陵域特物科,到最后也不过是他现在做的画禁纹的举动,说不得还要比他自己画的好得多。可既然他偷了简溪飞的笔,这事儿又被简溪飞撞见了,这事儿还是得尽量私了——简溪飞可不希望自己被偷了禁纹笔的事成为今年的年度笑料。
他从空中落下,在走进地下室的过程中野兽咆哮声逐渐变大,楼上好几家都哐啷关了窗户,还有人探头往下怀疑的打量,看来就算他不出现这小贼也瞒不了多久了。
简溪飞敲了三下门,但屋内兵荒马乱,根本就没听到,于是他直接撬门进屋。
地下室空间不大,几乎没有隔间,小小的厨房和卧室连在一起,中间空了一块权当客厅,唯一有门的屋子大概是卫生间。屋子里很乱,各种垃圾、揉乱的衣物和快餐盒堆得而到处都是,发出阵阵馊味,还夹杂些屎尿的骚臭,简溪飞不由得皱了皱眉。
正对地下室大门的就是简陋的卧室,单人床上用铁链捆了只鬣狗,正疯狂的挣扎着,利齿大张着就要去要拼命压住他的少年。令简溪飞微微诧异的是那只鬣狗身上很干净,除了铁链捆缚的擦伤外没什么伤痕,反倒是少年身上被挠、咬出了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脖颈上白软的细毛已被染红,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鲜血刺激了狂化兽人的饥饿感,变得愈发癫狂,屋内铁链哐啷挣动、鬣狗咆哮嘶吼和少年的哭声混杂在一起,确实不大可能听见敲门声。
“哥,你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呜呜呜……会被发现的!会被抓走的!”少年害怕小声呜咽着,一张秀气的小脸哭得又红又肿,可惜他哥哥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趁着少年放松的刹那,狠狠向他纤细的脖子咬去!
简溪飞及时拉开了差点被咬死的少年,弹出一枚纳米子锁链将狂化鬣狗死死捆在了单人床上。不等少年惊叫,他就伸出手,简洁明了的说:“笔。”
少年回过神来,发现这个非法入侵者竟然就是昨天被偷的失主,非但没乖乖把禁纹笔还回去,还警惕的倒退两步,死死拽住自己胸前的口袋。
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再配上哭得一抽一抽的表情平添了三分楚楚可怜,简溪飞能感觉到他情绪中的惊慌失措,破天荒的没有采取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反而迂回的后退一步表示自己无意攻击,语气尽量温柔的说:“你把笔还给我,我才能压制住他。”
少年没有马上就相信,他刚刚被亲哥抓咬攻击,现在对任何人都怀有深刻的警惕,他抓着胸前的小口袋,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倔强的昂着头哽咽道:“这是,嗝……我的!”
“那可不行,”简溪飞说,“笔不能给你,但我可以免费帮你压制住你哥。”他指了指被纳米子锁链捆住还挣扎不断的鬣狗,进一步恐吓小朋友,“你再不给我,他可就要死了。”
简溪飞骗人骗得太一本正经,少年顿时惊慌的上前两步想要查看哥哥的脸色:“怎么会?那你快,嗝……快救他!”手伸到一半又犹豫了,“你不会,骗我嗝……吧?”
“不骗。”不知道为什么,简溪飞看到这少年就忍不住心软,忍不住对他更耐心一些。
12.付白
局内a密级公告:目前已知禁纹共三种:禁食纹(无效化口腔咀嚼肌及咬合力)、禁欲纹(压制过强情绪波动)、禁行纹(束缚行动)。
少年将信将疑,一步三犹豫的从胸前小口袋掏出被捏得汗涔涔的笔,递给简溪飞。简溪飞接过查看后送了口气,确实是自己丢失的禁纹笔,而且从眼药料存量来看这小家伙并没有浪费多少。他大概是不敢直接给哥哥用,就先找了醉汉实验,结果偏巧就被简溪飞抓住了。
“你叫什么?”简溪飞没有直接上手画禁纹,先查看了这只狂化鬣狗的状态。
情况很不妙,他甚至有些佩服小贼能坚持这么久还没被对方咬死。粗略来看这只鬣狗的狂化激素起码扩散了九成,也就是说近乎整个脑子都被暴戾的情绪挤占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兽人,而是一只被狂乱、暴躁和无尽的饥饿感控制的野兽。
就算是拿到特物科正规的诊疗室里,狂化激素扩散到八成之后也基本没救了,只能等着狂化激素溢满,彻底破坏大脑神经元,最终导致死亡。
“付白。”少年吞吞吐吐的报了名字,又凑近来看,身上滴滴答答的血液顺着不平的水泥地流到简溪飞脚下。
简溪飞的心跳突然莫名有些快,他不动声色的退开两步,心中感觉有几分怪异。
“你怎么不动?你到底会不会画?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付白好像没察觉到简溪飞的退避,捉急的想上前看鬣狗的状态,差点又被挠开花,被简溪飞及时拎走。
“旁边站着,别过来。”简溪飞说着,手如穿花蝴蝶般灵巧的避开鬣狗爪牙,在他长满刚毛的脖子上画下第一笔。
只一笔,鬣狗便僵直了三秒,趁着这功夫简溪飞手速飞快的将禁行纹补全,彻底定住了鬣狗的行动。
“哥哥……好了?”少年不怕死的又走过来,看了僵直不能动弹但眼神依旧疯狂的鬣狗犹疑着问。
好不了了,简溪飞想,可他看着遍体鳞伤,楚楚可怜望着自己的小贼,这话有点说不出口。狂化鬣狗依旧痛苦,他的大脑被狂化激素破坏得七七八八,疯狂的饥饿感和嗜血欲在折磨着他,他只是不能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性低吼。
眼见着鬣狗真的没攻击自己,付白先是一喜,旋即咬咬牙回身扯住简溪飞的袖子,可怜的晃了晃:“大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你的东西的。我,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是哥哥把我养大的,你能不能救救哥哥,求求你了,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简溪飞的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在听到对方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点兴奋?然而还不及多想,付白就松开了他的袖子,只是惴惴不安的低头抬眼看他,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便又消失了。简溪飞不由得唾弃自己:这还未成年呢,做个人吧简溪飞!
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心软了,几次提笔又顿住,头一次犹豫不决起来——他确实可以给鬣狗添上禁食纹和禁欲纹,可这样一来对方在三重禁纹的作用下至死都会是个植物兽,并且脑内的痛苦不会减轻一丝一毫,仅仅是不会给别的人带来麻烦而已。
简溪飞回头看了付白一眼,后者立马瘪着嘴双手合十乞求,他叹了口气,提笔画纹。
这是一种从未出现在任何资料记录中的禁纹,比其他三种禁纹加起来都要复杂,密密麻麻的铺满了鬣狗全身。随着禁纹逐渐成型,鬣狗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稳定下来,血丝从他的眼睛里消退,只有肢体还在时不时抽搐一下。最神奇的是他竟然从兽形恢复到了人身,要知道狂化激素扩散八成之后兽形就固定了,理论上在也不可能恢复。
站在后方的付白看见这一幕眼睛倏的发亮,那抹兴奋异常的神色转瞬即逝,又恢复成紧张期待的小少年模样。
鬣狗的人身是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模样,他懵懵懂懂的恢复神智,只觉得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那种清醒而又富有力量感的感觉让他舒服得想要呻/吟。简溪飞解了纳米子锁链,鬣狗青年看到他的时候愣了愣:“你是……”说话间扭头看见站在后面的付白,整个人都僵硬了,“阿……白?”
不等他做出更多的反应,说出更多的话,付白就呜咽着扑上去抱住了他:“哥哥,你终于醒了呜呜呜。”由于角度的原因,简溪飞看不到付白小巧的手掌搁在鬣狗青年后背,尖锐的指甲紧紧扣住他脊椎第三节,威胁意味十足。
在简溪飞看来鬣狗青年明显激动傻了,整个人动都不动,任由弟弟搂抱着自己,半晌才颤抖着声音关心:“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哥哥!”付白真情流露,眼中只剩他哥,似乎完全忘了旁边的救命恩人。
简溪飞本来也不是施恩图报的兽,他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要回禁纹笔。既然现在笔已经要回来了,青年他也暂时治好了,便准备离开。鬣狗青年救治得太晚了,大脑已被破坏得很严重,简溪飞虽然能短暂的恢复他的神智,但是却无法延长他的寿命,顶多两个月这人就会猝死。他有些不想面对少年期冀的眼神。
恰在此时,九队长发来了通讯请求。简溪飞看着就头疼,还是只能接听,那边九队长刻板的声音传出:“老大,目标正准备参加地下飙车赛。”
这个不省心的……还不如小贼乖巧,简溪飞向付白挥挥手示意自己要走了,对九队长说:“知道了,我现在就来,你原地待命。”
“是。”
付白感激的向简溪飞鞠躬,站起身恰好挡住了鬣狗青年绝望的眼神。
“这个,”简溪飞临出门前指了指鬣狗青年身上的纹路,“不要给任何兽看,就算被兽看见了也不要说是我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