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厉害的。
“你说我骗你,那如果齐哥骗你的话,你能看出来吗?”任菁菁笑嘻嘻地问,丝毫没有被戳穿的脸红。
“能。”牧水认认真真地道:“我能辨别的。”
牧水话音刚落下,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任菁菁看着他拿出手机,说:“真奇怪,你是齐哥的监护人,但还用这么老旧的手机……”
牧水没理会她,背过身去,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他老师打来的。
“你在哪儿?”那头传来的嗓音低沉,还带着一丝焦灼不快的味道。
“老师,我在剧组……”
“研究院把齐星汉塞给你了?”
牧水听出了老师的语气不太对劲,他弱声应:“是,老师,怎么了?”
“赶紧回学校!”那头的声音都夹带上了一丝气急败坏的味道。
“研究院那边是怎么跟你说的?怎么跟你说齐星汉这个人的?”
“他们给我看了资料……”
“资料上怎么说的?”
牧水站起身,避开了任菁菁,自己走到了角落里,低声说:“资料没有问题,大概就是描述了一下他的病症。”
“他的病症?他的病症你根本不了解!不是单单从资料上就能看出来的!艹他妈的徐永槐,整个研究院上上下下,包括辗转多少了医院……都他妈拿齐星汉没办法的事儿,怎么敢往你怀里塞?你才多大?你他妈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呢!”
那头的男人,张嘴一喷起来,怒火根本就刹不住。
“你知道他在研究院是个什么样的患者吗?没有人敢接手。他就是个……就是个怪物……像他这样的,全国才多少例?不超过十例……”
“……你赶紧回来。”
牧水有点无措。
这是他接手的第一个病人,这才是第二天,就要惨遭行医生涯滑铁卢了吗?
“回来……我……另外……”那一头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了。
牧水拍了拍手机。
“你……我……别管……”那头的声音依旧模糊。
牧水有点着急了,高举着手机,在角落里转了个圈儿,找信号。
他才刚一转,就扭身对上了一道目光。
齐星汉站在不远处,身上还穿着戏服。是一件白色衬衣和灰色长裤,衬衣一半染了血,整个人都如笼在沉沉阴霾中。牧水想起来,来的路上,他听孟勇谈到过,齐星汉这次出演的好像是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的大学老师。
齐星汉不知道站在那儿有多久了,他目光平静地盯着牧水。
跟拍恐怖片似的。
但牧水倒不觉得害怕,他只觉得在背后议论人家,还让正主听见了的话,实在不太好。
牧水愣愣地收起了高举着的手臂,小声说:“信号不好,我找找信号……”
齐星汉很高,腿也很长,他三两步就迈到了牧水的面前,然后从牧水的掌心拿走了手机。
齐星汉低头扫了一眼。
通话中,A老师。
齐星汉动了动大拇指,挂断了电话。
他的动作实在来得太过猝不及防,牧水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齐星汉都已经抠了他落后的二手智能机的电池板,取下了卡。然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用耳钉将卡槽顶出来,把牧水的卡放了上去,再把卡槽塞回。
“有信号了。”齐星汉把自己的手机给了牧水。
牧水捏着崭新的手机,微微瞪圆的眼底透着一丝茫然:“……”
医患关系可以这么好吗?
还带送手机的?
牧水当然知道,精神病患者具有多面性,其中大多数更惯于伪装和隐藏自己。他们在表面上看起来,通常都是一个正常人。
只有当某些特定的事触犯到他们的时候,才会立刻让他们犯病。
但如果按照老师的说法,齐星汉本人是个丧心病狂的……怪物……怪物这个词让牧水觉得怪怪的。好像已经将人家从人类的范畴划走了。想到这里,牧水不由皱了皱鼻子。
总之,按照老师的说法,齐星汉的重症程度,应该已经不需要特定的触发了。他的精神面貌应该是完全的另一种样子。
消瘦、苍白、无力,做事带有极强的目的性,面部神情逐渐趋于扭曲和疯狂,哪怕是一个笑容,他们也会表现得和常人不同,让人感觉到背后发凉。
这才符合病症。
而齐星汉完全不符合。
所以他不是在伪装。
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牧水捏着手机,往前送了送:“谢谢,不用的。”
郭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他看见牧水的动作,忙笑着说:“这个品牌是齐哥代言的,逢年过节,品牌商总要给齐哥送十个八个新上市的顶配版手机。叔叔拿着吧。”
大概是叫得多了,郭勇对着这么一张青葱少年脸喊“叔叔”,倒是喊得越来越顺口了。
牧水揣入了兜里:“谢谢。”
改天他也回个礼叭。等发了工资。
“今天的戏已经拍完了,按惯例,刚进组,齐哥是要请全剧组吃饭的。叔叔有什么忘拿的东西吗?没有的话,咱们这就上车准备去酒店吧。”郭勇说。
牧水还惦记着刚才老师的那通电话。
就算是辞职不干,也不能现在立马就走。这样很没有职业道德呀。
至少要先弄清楚情况再作决定。
于是牧水点了头:“没什么忘拿的。”
“好,那咱们这就走。”郭勇转过身,高高兴兴地走在了前头。
牧水则和齐星汉慢慢走在了后头。
牧水清了清嗓子,主动出声和齐星汉搭话:“郭哥好像很高兴?”
齐星汉:“辈分乱了。”
“嗯?”
“他喊你叔叔,你喊他郭哥。”
牧水一怔:“那喊什么呀?”
“小郭。”
牧水憋红了脸,也没能把这个称呼喊出来。他不由扭头看了看齐星汉,齐星汉依旧面色平静,一本正经。
“他好像很高兴。”牧水含糊了称呼,开口又说了一遍。
“嗯,他头一次见到我的家里人。”
头一次?
他记得报道里写,齐星汉十五岁就出道了,郭勇一直跟着他,跟到了现在。整整十一年。郭勇从来没见过他的家里人?
这倒是和他之前的推测合上了。
齐星汉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很快,他们走出了片场。助理在那边拉开了车门,郭勇则站在车门边招呼他们上车。
牧水顿了顿,猛地想起来。他头一次见到我的家里人,这句表述……
“家里人?我吗?”牧水抬头问。
“是啊。”齐星汉的薄唇一动:“爸爸。”
郭勇就站在车边上,齐星汉的声音径直钻入了他的耳朵里,他懵了懵,脑子里好像被人倒进了一桶浆糊,转不动了。
怎么又管人叫爸爸了?
不是叔叔?也不是叔公?是爸爸?年纪这么小,那得是后爹吧?
第5章 一节骨头
剧组聚餐的饭局上,齐星汉表现得和正常人没有丝毫区别。
他会和人交谈,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他同样也会进食,只是每次将食物送进嘴里的时候,他的眉尾会微微往下撇。说明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折磨。
结束饭局后,大家就纷纷往酒店走。
剧组给齐星汉也定了酒店,只是没想到临时多出来了一个牧水。而影视城附近的酒店向来很紧俏,这时候想要再订房就来不及了。
“委屈齐哥和牧先生了。”导演助理满怀歉意地说。
大家都觉得牧水的辈分很高,也没谁敢和他一块儿搭房间住,于是牧水就只能和齐星汉一块儿搭一间了。
“没关系。”牧水倒是不介意,但齐星汉呢?他转头去看齐星汉,就见齐星汉已经刷卡打开房间,走了进去。
显然是没有异议的。
“齐哥和牧先生好好休息。”导演助理话说完,还贴心地递上了一个小袋子,说:“里面放的眼罩和耳塞,还有新的枕巾。”
“谢谢。”牧水接过小袋子,抬眸冲对方笑了下。
导演助理猛地一顿,不自觉地想要盯住牧水的眉眼,看得更仔细一点。
牧水好奇地问:“还有别的事吗?”
“不……没,没了。”导演助理这才如梦初醒一样,掉头开始往外走。
晚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所以这会儿倒也没什么人来寒暄骚扰。走廊里很快就归于宁静了。
牧水将门关上,转身走进去,才发现剧组给齐星汉定的是一间总统套房,床只有一张,但却有沙发、餐桌等等,俨然一个豪华装修的一居室。
他将背包抱在胸前,盯着磨砂玻璃的浴室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的衣服还在学校。没办法换洗了。”话说完,他的眉心一点点皱了起来,柔软的眉眼都染上了一点愁色。
齐星汉正背对着他脱西装外套,听见声音,伸手将一边的行李箱推了过去:“助理准备了。”
“谢谢。”
“你是我的监护人。”齐星汉淡淡地说着,一手扯下了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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