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季甜想到了上次遇到的叫文成的医生。
这些药是他留给沈钺的吗?
季甜下意识往前走了一些,想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从沈钺的视角只能看见季甜停下了向前走的脚步。
下一秒,季甜就重新迈开步子,朝着书桌的方向走了过来。
季甜走到桌前一米处,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她看清上面的字了。
瓶子上写着很多医学术语,季甜并不是全都认识,但药的名字她却一点也不陌生……
季甜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沈钺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又拿过一份文件,翻开。
“如果有事的话,现在就说。”
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很久,却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一样,效率极高,长时间的运转下每一步都依旧精准得不可思议。
往常季甜看见这样的沈钺或许会感叹,但现在她却从心底生出一种反胃的感觉。
像是某种湿滑黏腻的东西,从空气中滑入她的气管,渐渐地攥紧她的肺部。
“沈钺。”
季甜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那股猛烈而汹涌的怒火。
她拿起桌上那几个药瓶,重重地砸在沈钺的面前。
桌子与药瓶底部相撞,沉闷的碰撞中夹杂着药片和玻璃相击的清脆响声。
刺耳的声音足以让任何一个听众皱眉。
“这个药,是那位文成医生给你的吗?”
药?
沈钺却连眼神也没变。
她看了一眼季甜手上的药瓶,不知道季甜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但她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是。”
沈钺的声音很冷淡,仿佛季甜问的并不是与她相关的事。
季甜握住药瓶的手紧了紧。
像是要将这小小的药瓶捏碎。
“……你应该知道,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了,沈钺。”
沈钺不明白季甜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她像曾经很多次面对季甜的纠缠时一样,选择了沉默。
漠视和沉默,这是这么多年里,沈钺对季甜做过的最多的事。
季甜忽然觉得很荒唐。
那时候的她总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然沈钺为什么不愿意回头看看她。
“我发现,你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我。”
掌心的玻璃瓶硌在肉上,明明紧紧贴着肌肤,瓶身的温度却一直那么凉。
就好像对面那双看着她的眼睛一样,永远冷得像极寒的大海。
“这药你绝对不是第一次拿到。”
季甜缓缓松开手中的药瓶,白色的药片和完好无损的塑封隔着玻璃挨在一起,画面和谐又讽刺。
“——你却根本没打算吃。”
她手中的药,对普通人来说,不管是名字还是功效都非常陌生。
“情感淡漠症人群”。
这并不是一个很少见的名词,甚至频繁出现于各类影视作品中,多见于精神分裂症患者、抑郁症、以及某些知名的反社会障碍人格的角色。
影视作品多有夸张,现实中更多的只是性格上的不近人情和冷漠。
季甜反应过来这药出现在这里代表了什么,和沈钺有什么关系后,她心中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恍然。
她其实早就隐隐有所察觉,沈钺过于冷淡和似乎对除了工作以外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性格,也许是不太正常的。
可季甜一直没有去深究。
但现在,真正让季甜心沉下去的不是这个。
这些药被放在了书桌的角落,离带来它的医生离开已经好几天了。
它不仅包装完好,还摆在了一个会被逐渐遗忘的位置。
这些细节都透露出一个信号。
——得到它的人根本没有打算服用。
“你从高中起就是这样了?”
季甜问道,却没有多少疑问的语气。
她有时候会希望自己不要那么聪明,记忆不要那么好。
哪怕时隔那么多年,也依旧能回想起曾经相处时的每一分每一秒。
对面女人的身上散发着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场,却慢慢地和记忆中少言冷淡的世家继承人重合。
有些事不一样了,有些以前从没被她发现过的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季甜宁愿她永远不要知道。
面对季甜突然的质问,沈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极淡的思量在眼底轻闪而过。
沈钺从来都对人性把握得精准无比。
季甜这样问是想做什么,沈钺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的,但又好像隔了层轻纱,真相被扭曲了模样。
她没有说话。
季甜却从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书房里安静得不像样。
忽然。
“哈。”
季甜像是叹了口气,又仿佛是笑了一声。
“沈钺。”
她的眼里是沈钺看不懂的情绪,有痛苦、有失望、有释然。
最后通通消散在眼底。
“沈钺,或许我当初就不应该认识你。”
想通了一切后,季甜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平静。
“这样,我也不会时隔这么多年,才发现我对你的喜欢根本就是个笑话。”
她以为沈钺只是天性冷淡,哪怕是看清药瓶上字的那一刻,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瓶子上完好的塑封却击碎了季甜所有的幻想。
一些毫无激情的人,他们像是机器的产物一样,心是冷硬的零件,血液是电流……但他们始终是人,只是生了病,本质上是想要治好自己的。
但沈钺……
季甜觉得那些瓶子上的塑料膜,就如同一层层浸了水的纸巾,缓慢地叠在她的口鼻上。
她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没有想过要治好它,你不觉得这样有问题,甚至还很符合一个世家家主应该有的样子。”
“可是沈钺,这样对我不公平。”
季甜没有去看沈钺的反应。
她觉得她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不过走之前。
季甜做了她认识沈钺以来,觉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她拿起一个药瓶撕开,绕过书桌,走到沈钺面前。
季甜拧开瓶盖,抬起手往下一倒。
数不清的白色药片从玻璃瓶口倾倒而出,落在沈钺的头顶、肩上、胸前。
就像是过去季甜追在沈钺身后的每一步,无数个夜晚的眼泪和隐秘的心事,无疾而终的一场不为人知的梦。
瓶盖和药片掉在地板上,细碎清脆的响动,恍惚间让人以为那是割裂的回忆。
最后一颗药片倒完。
季甜抬起手,狠狠给了沈钺一个耳光。
她最终还是收了力,没有使出全力。
“这一下远远不够你对我的亏欠。”
季甜冷冷地说道。
“但是,沈钺,我跟你两清了。”
“因为从今天起,我每看见你,心里就只觉得恶心。”
季甜将空了的药瓶放在桌上。
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书房的门被拉开,几秒后传来了关上的声音。
“啪嗒。”
书房里重新变得一片死寂。
沈钺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嘴角破了一点,身上还留着刚刚季甜倒下的药片。
沈钺的手臂动了动。
有药片从她身上掉下,落在地板上,又是一阵清响。
她垂下眼眸,看到正好停留在她掌心的一粒药片。
沈钺缓缓地收紧手,药片圆滑的边缘割着冰凉的手心,每收紧一分,从心脏处就传来深一分的陌生的疼痛。
如同刀刃一般尖锐,又仿佛是轻柔的凌迟,一刀刀地剥开表层,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沈钺不自觉地抓住了胸口的衣服,掌心的药片和被攥得皱起的熨帖布料贴在一起,时而滚烫时而寒冷,好像被扼住了呼吸。
她忽然只觉得疼。
脸上疼,心口疼,大脑疼,全身上下每一处都疼得让沈钺陌生。
无声地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
“……”
耳边是季甜说她恶心的话语。
深色的木地板上散落的白色药片在灯光拉长的光尾下显得格外刺眼。
但这里唯一的主人却无法看到这些。
沈钺闭上了眼。
她微微弓着身,细密的颤抖得不到控制。
偌大的书房里,加剧的疼痛,让一切都好像只是沈钺心神恍惚间生出的一场错觉。
'如果真的是错觉。'
'为什么……她却只觉得疼。'
作者有话要说:是你们最期待的火葬场
最大的火,送给文案c位的你x
我就是最晚的秃头宝贝(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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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自从在书房跟沈钺摊牌之后, 虽然心里很对不起秦韵如,但季甜还是火速从沈宅搬了出去。
废话。
她可是把药倒在沈钺身上, 还给了对方一巴掌。
还不跑是等着那神经病反应过来跟她算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