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歆的脸上被化上了许多伤口，一旁的助理手上还拿着等会拍摄要用的微型血袋。
季甜的目光移了移，发现剧组的人差不多都就位了。
导演指挥冯歆在一旁的巷子地上躺好。
“待会季甜出现在巷口，会有人提醒你，记得仔细听。”
他叮嘱道。
季甜则被带到了搭好的青楼门口。
她侧头向场外看了一眼。
人意外地很多，许多不需要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也围在场边看着他们。
看来大家都很好奇她这个中途进组的演员演技究竟怎么样。
明白这点的季甜深吸了一口气。
场外，混在工作人员中的汪镇和小霜冲季甜拼命挥了挥手，见她看向这边，马上做出了加油的手势。
看见这一幕，季甜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得到了一丝缓解。
她勾了勾嘴角，冲他们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终于，所有人员都就位了。
导演坐在移动的摄影车上，举着喇叭喊道。
“所有人注意！准备开拍了！”
摄影助理举起了场记板，读完了上面的信息。
“各部门注意！”
“三、二、一！Action！”
“Action”的尾调落下的同时，季甜瞬间睁开眼，眼神里属于季甜的情绪早已一扫而空。
季甜、或者说现在是曲风。
她表情茫然地看了一眼摄像机，低下头，慢吞吞地向街道上走去。
摄像机随着她的前进缓缓后退。
热闹的街上，打扮得一看就是个粗使杂役的少女斜挎着布包。
似乎是很少接触到这么多人，她有些拘谨地低头避开了他人的目光。
“秀娘说，今天是春花院的大日子，要招待京城来的老爷，让我晚上别回去，怕冲撞了贵人。”
少女自言自语道。
“看来今天只能回棚里住一晚了。”
突然，她发现街上有人在对着她脸上的伤疤指指点点，顿时有些慌乱地用袖子遮了遮脸，加快了脚步。
但人群还是骚动了起来。
“……那是谁？怎么脸上那么大一道疤，怪吓人的。”
“你不知道？那是春花院里的杂役，平时都不怎么能见到她上街，今天倒是稀奇，竟然能在街上看到她。”
“春花院？春花院里怎么会有这种人。”
“是啊，要我说，春花院就不该收她，长成这样，要是不小心遇到里面的客人，这一看，怕是兴致都给人家看没了……”
周围人议论的声音传入少女的耳中，她咬了咬发白的嘴唇，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再次加快了脚步。
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嘴里说着的话也一句比一句不堪。
终于，少女有些忍受不住众人或惊异或鄙夷的目光，她慌乱地用双手死死挡住脸，跑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巷子里没什么人，少女终于松了口气，她慢慢地走在里面的小路上，一边掰手指，一边自言自语道。
“让我想想，珠钗、茶叶，秀娘还让我上街买什么来着……”
“咦？”
忽然，少女像是看见了什么，有些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巷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前面那是……”
-
冯歆有些无聊地躺在巷子里。
巷外远远地传来了群演的各种声音，叫卖声、讨价声都交杂在一起。
“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啊……难道这么点内容都能NG？”
冯歆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她本就是没什么耐心的主，之前待过的剧组里如果因为有人NG耽误了时间，要是赶上她心情不好，那就是撞到了枪口上，被当面讽刺都算轻的。
冯歆有些恶毒地想到，如果季甜NG了，她结束后一定要借此大肆嘲讽一番。
最好场边还有人等着、把她NG的样子拍下来放到网上。
她绝对第一个点赞。
随后，冯歆又在心里想了好几种整治季甜的方法消磨时间。
直到她听到巷口传来了摄影的提醒声。
冯歆顿时精神一振。
剧本上，这时邢迎风刚从围观中逃出来，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她按描述闭上眼睛，做出半昏迷的样子。
巷口渐渐传来了脚步声，还伴随着让冯歆有些咬牙切齿的季甜的声音。
“前面那是……”
冯歆感受到季甜正在慢慢地接近自己。
现在应该有一台摄像机正对她和季甜。
这里多半会给她和季甜一个同框的特写。
冯歆在心里想到。
她的演技可是被无数导演称赞过的，一定能将季甜狠狠地压制住！
到时候，这段戏的镜头里所有观看的人都只能注意到她，从而完全忽视季甜。
虽然这样的话这段戏肯定得重来。
但接不住冯歆的戏，剧组只会觉得是季甜能力不行。
重来的次数越多，他们就会对季甜越失望。
想到季甜被轻蔑和嫌恶的眼神包围的样子，冯歆简直解气得不行。
她敏锐地察觉到季甜踏入剧本上所写的范围。
“请问……需要帮忙吗？”
季甜扮演的曲风怯生生地开口道。
在她看来，此刻的冯歆双眼紧闭，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皱着眉，看上去很是痛苦。
她发现了地上的血迹，不由得惊呼出声：
“啊！地、地上怎么这么多血……”
——来了！
冯歆瞬间打起精神，她照着剧本上邢迎风的反应，在季甜扮演的曲风踏入她所划的范围、即将近身的那一刻，猛地睁开了双眼。
“谁！”
只见冯歆一把抽出身旁放在地上的邢迎风的佩剑，直起上身，像是重复了千百遍一样毫不犹豫地将泛着寒光的剑架在了季甜的脖子上。
她借着力起身，强撑着半跪在地上，半垂下的眼神里戾气十足，像是被侵犯了领域的野兽，下一秒就会用手里的剑砍下来者的头颅。
唯有握着剑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此刻糟糕的身体状况。
“不想死的话……”
“——就给我滚！”
说完，冯歆抬眼看向被剑架住的季甜，本想用更加凶狠的眼神试图吓住季甜，却在看清面前人的样子时，下意识目光一顿。
季甜扮演的曲风被剑架在脖子上，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吓傻了。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着，明明急促的呼吸被死死地压住，浑身不自然地僵在原地。
而让冯歆彻底愣住的，是她看过来的眼神。
因为剧中年龄尚小，季甜的脸被化得有些过分年幼。
一双走势向下却又在眼角上翘的眼睛被吓得微微睁大，像是一头受到惊吓的小鹿，夹着几分委屈。
分明是惊恐又呆傻的模样，却又因为那份特殊的单纯，被渲染得格外脆弱，恰好够勾起人心中暗藏的那一丝怜惜。
冯歆的大脑在这样的目光下，硬生生停住了好几秒。
这样做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
她错过了做出下一个动作的最佳时期。
几秒后，回过神的冯歆暗道不好，她回忆起剧本上邢迎风的反应，用藏有血袋的手捂住嘴做出咳嗽的样子，实则咬破了放进嘴里的血袋。
却因为刚回神，没能掌握好咬的力度——
所以，当她将手撤开的时候，本该从嘴里小股流出的血，却猛地溅出一股，喷到了离得很近的、季甜的脸上。
冯歆下意识地顺着血看过去。
溅出的血从季甜的脸颊上缓缓流下。
她似乎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整懵了，眼神中带上了几丝茫然。
单纯得如同孩童一般的眼神，配合脸上蜿蜒而下的刺眼的鲜血，在昏暗的小巷里，构成了一幅不真实且过分矛盾的画面——
这种视觉上的强烈冲击，让冯歆的大脑又一次失去了思考。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导演兴奋地喊了一声“Cut！”，她才像是如梦初醒，烫手一般将手里的剑猛地丢到了地上。
冯歆死死捂住脸，她的脸此刻竟然有些发烫，脑海只有一句话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靠！
怎么回事？
不是。
——她为什么要躲？
她躲个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真香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冯歆：艹！
第10章
虽然冯歆中途愣了几秒，剧本里也没有血溅到曲风脸上的情节，但拍出来的效果却出乎意料地好。
两人的第一场戏就这么顺利，导演很是满意，大手一挥这条就这么过了。
冯歆冷静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捡起地上的剑强装镇定地走出了巷子。
冯歆的助理赶紧迎了上来，拿着毛巾想给她擦血，被冯歆不耐烦地一把夺了过去。
她一边擦着血，一边不自觉地往导演那边看。
一些工作人员正围在摄像机前，看着刚才的镜头回放。
旁边的导演和摄影也时不时说上几句。
“季甜这个镜头，眼神很到位啊。”
“是，本来还担心她没经验，不会看机位，这下看样子完全不用我们操心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