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博尔图教授鼓鼓掌，“现在我们都到齐了, 接下来呢，让我看一看你们这星期的功课掌握的怎么样。还是老规矩，达不到标准的请你重新整理，准备好在下周二单独到我的办公室来接受辅导。之后我布置的作业请大家完成后发到邮箱。”
“我先来吧。”连名字也懒得介绍的师兄站起身，熟练的从旁边拉出一大片白板来。
然后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大字——lie group。
他顺口解释起来：“李群约化法可以求非线性薛定谔方程，我们可以解出一个孤立子波解。”
这其实只是基本常识，在这样一场小型的研讨验收中，根本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但他漫不经心瞥向顾行一的表情，完完全全说明了一件事——他不觉得顾行一知道，所以大发慈悲给他解释一下。
突然被针对的顾行一：［系统，我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是吧。］
［谁知道呢？］系统用非常可靠的声音柔和地回答到，［可能宿主身上自带拉仇恨光环吧。］
［非线性薛定谔方程，非线性光学，等离子体的离子声波，］顾行一在脑海的知识网络里面连了一下线，［怎么着我理论物理学的也不差，发了好几篇文章了吧。他怎么会觉得我不知道。］
［也许是眼瞎了吧。］系统凉凉地解释道。
于是，在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师兄一边讲解一边放射鄙视光波，肆无忌惮地使用白板的时候，顾行一淡定地举起了手。
“有什么发现？顾行一同学。”年轻人往往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博尔图教授也看出来这其中的暗潮汹涌，见顾行一举手，便温和地问道。
“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问师兄借一半白板。”顾行一站起身说道，语气十分柔和，但是表情可不那么温和。
这样一个来自于朝国的留学生能够有什么想法？师兄在心里冷哼一声，他不是没有见过来自于朝国的留学生，在这个从来没有出过伟大数学家的国度，每一个留学生都不怎么聪明，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是他们的勤奋了。
愚蠢的勤奋。
但是面上他不好这样说，雨国对于种族歧视的态度不像鹰国那般严厉，但也绝对不是可以拿得上台面的东西。
见他停下笔沉默不语，顾行一默认了他同意，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到白板前面，拿起签字笔，干脆利落的在中间划了一道黑线。
在左边是师兄还没有完成的一连串推理过程，顾行一飞快的扫视了一眼，然后在安静的房间里面清晰地冷笑了一声。
这个朝国人绝对是在侮辱我，师兄眼睛里面几乎冒火。
然后，笔尖敲击白板的声音响起，只是短短三行，类似的证法，更加简洁的过程。
“师兄想跟我比一比解决这个问题的速度吗？”漂亮的年轻人似乎还觉得打脸不够，微微侧过头来问道，长而卷的睫毛在眼睑底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嫣红的嘴唇微微勾起，像是来自恶魔的微笑。
师兄还是硬着头皮上去了，他拿起笔，回忆着前几日里精心准备的证明过程，快速的默写着，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是他现在还没有慌乱的去翻自己之前的草稿，将它抄在白板上。
他写了两行才注意到有什么不对——这位新来的朝国人似乎还没有动笔的意思，难不成是思路已经卡住了？
这个念头刚刚扬起，他心里就不禁一阵窃喜，快速的默写完了大半白板。
在一边双手还胸看他表演的顾行一终于忍不住叹口气：［我觉得这位师兄的学术水平还不大行。］
系统表示不想跟这个挂逼说话，这个问题证明出来能发好几篇Q1了好不好？
实在看不下去辣眼睛的数学公式的顾行一终于走上前去，平静而快速的在白板上写下了一连串的证明。
随着对数学的学习越来越深入，顾行一在数学上的追求越发接近一个艺术家美学家，一个完美的证明不仅仅在于将问题解出来，而是证明简明，清晰，流畅，那是揭露出宇宙最根本规则时候的极致美丽。
所以，顾行一的证明过程亦如他整个人一样，带着唯有天成的自然，流水一般的舒畅，不加雕饰的简约，利剑刺喉的精准。
未来将会被命名为顾氏解法的证明风格已经初见雏形。
整套证明的思路已经不拘束于单纯的一个李群的常见方式，而是旁征博引，融汇百家之长，无所谓什么招式方法，直击要害即可。
配上他银钩铁画的字迹，这张白板完全可以拍照留下来作为一个艺术品。
“咔嚓，”向朝已经拿出手机快速的拍了一张，“小师兄牛逼！”
她满脸笑容地伸出大拇指，她早就看这个师兄不顺眼很久了，这人才华是有的，可惜其他方面实在是劣迹斑斑。
博尔图教授也没有顾及弟子颜面的意思，开开心心拿出手机跟小弟子分享了照片，然后将它上传到自己的脸书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然后他收起手机，对着一脸尴尬的师兄说道：“布莱克同学，我想你在这方面还需要加强练习。另外，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说过，在我的课堂上不欢迎任何形式的不平等与歧视，你似乎一直没有听进去。”
布莱克狠狠咬着后槽牙，脸都憋红了，最后还是只能蔫头耷脑地下去。
之后向朝的证明过程一帆风顺。
这位年轻的小师妹的证明风格和她的人一样，剑走偏锋，不走寻常路，很有点古灵精怪的意思。
但也暴露了一个缺点，那就是基本功并不是很好，在公式定理的应用条件上经常有细小的偏差。
于是拿到了一大堆基础性的小练习。
顾行一应该是不用上台交流的，但是他还是主动站了起来，告知了自己的导师接下来的计划。
“我下一个目标是梅森素数。”他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从沙发上坐起来，手里捧着杯橘子汁，语气平淡地仿佛今天要吃什么一样。
布莱克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个朝国人的认识有什么错误，忍不住用惊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小子。
他有什么勇气口出狂言？
梅森素数指“2p-1”型的素数，从数千年前被欧几里得提出，便吸引了无数数学家的目光，也是追求最大素数的有效途径。
即使是在使用计算机辅助寻找的今天，人们也只发现了47个梅森素数，寻找它的过程仿佛在无尽的数字海洋之中捞取明珠。
在不依靠计算机的情况下，寻找梅森素数时，巨大的计算量也让人望而生畏。
博尔图教授明显比他要冷静的多的多，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点好奇的问道：“我以为你会想要解决哥德巴赫猜想，也好，找出一个梅森素数更适合作为博士论文的题目。”
我觉得这都不适合好吗？
哥猜被誉为数学王冠上的明珠，而梅森素数的发现怎么着也要用群体的力量，使用计算量足够的超级计算机，每一个发现能代表一个国家顶尖科技水平。
你们还要挑挑拣拣，想捡哪个捡哪个？
就算是向朝也坐不住了，进入到吐槽的状态。
顾行一摇了摇头，看得博尔图教授不禁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
然后就见这胆大包天的小子说：“我不是想要单纯的找到一个梅森素数，我想要做的，是证明它的无穷和找到它的分布规律。”
假如这样说的是其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博尔图教授大概会把他退回原来的学校回炉重造一下，但如果是这一个在他这些天接触中时常带来惊喜的年轻人的话，他选择接受和期待。
“我们学校的校训便是追求卓越，作为导师，我很欣赏你的勇气。数学家大多早慧，更有不少在硕士时期就已经完成了他们一生中最伟大的证明，”博尔图教授平静地说道，默认了他有几分狂妄的想法，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印了有十页纸厚的书单，附赠一张笔记借阅证，“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学者了，要学会自己学习。”
第60章 图书馆
在下课以后, 向朝便热情地邀请顾行一和她一同前往图书馆。
在雨国, N大的图书馆绝对是最顶尖的，这一点就连他们的邻居和死对头L大也不得不承认。
这里一贯人满为患，一点点微黄的台灯在狭长的书桌上亮起，照亮着的是一张张专注的面孔。
图书馆是一个巨大的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的建筑, 走进去, 仰头一看，是极其漂亮的壁画, 目光从四周滑落，可以看到，每一层圆环都排满了书籍, 走廊间时刻可见穿行的学生。
虽然N大一直是有校服的，但这份严谨与苛刻似乎只在考试的时候表现的明显，平日来到图书馆的人们甚至有些不修边幅。
顾行一甚至看到有人穿着一身睡衣抱着个枕头，像幽灵一样飘来飘去。
“咳, ”向朝有些尴尬的咳了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啦, 有的人会在图书馆过夜, 接下来也没有什么课，干脆就穿的舒服一点。半夜里面还会有更精彩的事情呢。”
更精彩？顾行一觉得表示不是很懂这群闷骚的雨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