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没有别人在，莫余试着喊了句：“夜？你在不在？”
喊完，只听见风拂过草叶的声音。
莫余没有放弃，接着说:“谢谢你之前愿意你帮我打探消息，我在我的包裹里找到了一些樱桃，作为谢礼送给你。”
说完，他从包裹里取出桌子和椅子，把樱桃放在桌子上，然后照例记下今天看到的动植物。
没过一会儿，桌子上的樱桃有一个漂浮了起来，被送到三黑的嘴边。
莫余假装没有看到樱桃在动，等到盘子里的樱桃只剩三个的时候，才突然开口：“真的不能让我看看你吗？夜？之前你受的伤现在好了没有？我很担心你。”
盘子里的樱桃再没有动了，莫余以为夜已经悄悄溜走，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一低头，就看见小精灵的身影出现在了纸张旁边。黑皮肤的小家伙低着头，手背在后面，一只小脚磨蹭着桌子，别别扭扭的站着，也不开口。
“人鱼的歌声是精神魔法，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没，事。”夜先用魔族的语言说了句，又换成了他自己的精灵语，声音极小，“叽叽咕咕。”
吸收各种元素诞生的变异精灵，受伤了再多吸收一点自然里存在的元素为自己治疗就好了。
听完夜的解释，莫余笑笑：“那太好了，你要是还想吃别的都可以告诉我。如果不是你的消息，我可能都不知道亚蒂斯有危险。”
“不、是的。”夜飞快的看了眼莫余，“没有我，你也会去，叽叽咕咕。”
掺杂了两种语言的话听起来挺逗，莫余伸手摸了摸小精灵的脑袋：“那也是多亏你的消息，我才会加快速度赶过去。”
夜愣愣的看着莫余。
一直隐身在旁边，他听到了莫余的解释，也知道莫余突然长大的原因。
第一任魔王的魔法阵出了问题，才会让莫余之前只是个小孩子。可现在，他忽然长大，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啊。人类的寿命那么短，一下子就会没有的。
“我现在的脸很奇怪吗？”
“叽叽咕。”夜摇摇头，突然想起听到人鱼歌声以后看到的画面。
精灵和魔族的阵营不同，一直都是敌人。
在画面里，他回归了精灵族，带着精灵们参与阵营大战。战场上，各大种族一起围攻莫余，莫余没有打过他们，浑身是血。
那是假的。
自精灵王的灵魂里诞生的变异精灵，从幻境开始时，就知道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莫余倒在地上快死了是假的，城堡里那些会跟他打招呼的魔族们死了也是假的。
可心底却依然有个声音在说：就会是这样的结果啊，一千多名魔族，根本不能和其他种族的千万大军抗衡。
在人鱼的幻境里，一旦意志动摇，就会被攻击。
那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觉得幻境里的一切可能会成为真的的时候。
“对不起……”夜低下头，嗓音发颤，“对不起……莫余……”
莫余一开始还没听见小精灵在说什么，直到他开始说第二遍的时候，才明白小精灵是在道歉。
还哭了。
巴掌大小的小家伙肩膀一抖一抖的抽噎着，泪水一颗颗掉在桌子上。
“对不起，是我不好，说了过分的话，说讨厌魔族。大家、大家都对我那么好，艾西利给我做衣服，三黑给我分享吃的……莫余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呜呜哇哇擦着眼泪的小精灵，也不知道在心底念叨这些话念了多久，才能不用叽叽咕咕说出来。
“不要和光明阵营打仗好不好，莫余不要参战好不好。我来改变环境，我来种水稻种蔬菜，我很厉害的，我一个就可以完成很多很多的事情。”
说着说着，夜抬起头，看向莫余的时候，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肉真的好好吃，可是，羊羊们和叽叽们，呜呜呜呜……我很用心的在养他们，呜呜……”
莫余大概能猜到夜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比较久远的一件事儿。
被人资助上小学以后，班上和他同桌的女同学，一早来就趴在桌子上哭。一问才知道，她家里养了很久的兔子要被杀死了，家里人说要杀了吃肉。
她说她给兔子洗过澡，扎过辫子。兔子还陪她做过作业，为什么要吃掉那么可爱的兔子？
然后第二天，莫余就很关心的问了句兔子怎么样了。
女孩子虽然眼睛里还有些难过，但还是小声说了句：“莫余，原来兔子真的很好吃。”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眉眼里的忧愁依然存在了很多天。
应该是为自己的矛盾而纠结，不过这也不能完全作为叛逆的原因。
“我觉得不只是这样。”莫余趴在桌子上看着小精灵，"夜，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藏在心里，没有告诉我？"
“我……”夜扁扁嘴，凝视着莫余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只有对他的关心，是暖暖的。
“我想起叽叽叽咕咕咕。”夜指指头顶，又开始混乱的讲述方式，“以前的魔族会把精灵抓起来……叽叽咕咕……我不喜欢魔族那样，也不想看见魔族死掉。”
他的眼神是黯然的。
莫余愣了一下。
记忆水晶里只有战斗的画面，没有别的。以前的魔族有没有囚禁精灵，把精灵用来取乐，他也不知道。难道是那个时候说要把羊和鸡关起来，加上这些精灵王的记忆，夜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抗意识？
“过去的都过去了。”莫余揉揉夜的脑袋，“现在的魔族，我会约束他们不主动伤害别的智慧种族。主动的侵略不对，但我们也不会白白挨打。对了，还有关于精灵王本身的事，你有没有记起来？”
夜点点头，又摇摇头：“叽叽咕咕咕，叽叽叽咕咕。”
“嗯？你说精灵王是自愿被亚蒂斯杀死？之前，他只有握着淌血圣剑的记忆……”
情况似乎变得复杂了。
艾西利说，上一任魔王安娜，在见到精灵王的第一眼就疯狂地爱上了他。才会在收到邀约的时候，不顾两边阵营正在交战，独自前往约会地点。
如果精灵王自愿被亚蒂斯杀死，是不是证明，他对上一任魔王的死，心怀愧疚？
说起来，两位异界魔王的死法的确异常雷同。
伊藤武王是和光明圣女在一间屋子里，两人相处时被杀，安娜王也是。
将这个疑点放在心里，莫余用指腹给小精灵擦掉眼泪：“那哭也哭过了，话也说清楚了，这件事咱们就揭过吧。我本来想的是聘用你为魔族工作，希望你能在工作里得到开心，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你本来就是自由的。”
老板和下属只是合约关系，一方不愿意，终止就行了。
莫余说话的时候温柔到不可思议，夜小声嘀咕起来：“叽叽咕咕。”
人类怎么会成为魔族的王呢？这事儿真的很奇怪。还是第一任坏魔王的错嘛，法阵也不坚固，害得莫余变成小孩子。
他转身接着吃樱桃，莫余也就接着记录资料。
很快，几名离开的下属都回到休憩点。卡尔和塞恩带来了一只肥肥的胖鸡魔兽，亚蒂斯带着些洗干净的蛇肉，伊力则用衣服兜了满满一兜的清心花。
“对了，伊力，你摘这么多清心花，是要做什么？做清心魔药加种植到药园培育，加起来也不需要这么多啊。”
伊力很想回答：我乐意摘这么多，药园子不是说好给我我负责吗？想想莫余的身份，又把这句话憋回去，改了口：“我喜欢白色的花。”
“哦，行。”莫余点点头，把清心花收到包裹里。
每个下属的爱好不一样很正常。
顺着魔神结界的范围走，果然是对的。莫余还找到了可以代替蚕的粉肉虫，以及生长在深山里，可以用来延长人类寿命的参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参草的作用以后，几名下属包括夜都疯狂的在山里寻找，最后一共摘了58颗大小不一的。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摘这么多参草，对魔族有用吗？”
“为了……”
塞恩才起了个头的话被卡尔一手肘打回去。
他们单纯可爱的魔王，似乎根本没想到他自己是人类，很可能是受前两任魔王的影响，觉得到了魔族就一定是魔族了。可是，前两任魔王根本就从来没有生过任何病！
既然小陛下不知道，就让小陛下不知道吧！忧心的人只要是他们就好了，小陛下每天都开开心心最重要。
卡尔记下这座山的位置，决定每年都过来挖参草，嘴里扯着理由：“为了跟人类做交易啦，人类要是知道我们魔族有这种让他们提升寿命的药草，指不定会直接归顺我们，那样的话，也不需要战斗了。陛下，想了这么远，我是不是很聪明？你们说是不是？”
“嗯，我会找到培育参草的方法的。”说完，伊力用锄头挖了些参草旁边的土。
被打了一下的塞恩也狂点头。
莫余又看了眼沉默的亚蒂斯。
银发魔族灰眸里波澜不惊，只安静的凝视着他。
能够现身之后，除了有指令以外，亚蒂斯从来都是这幅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