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谨说他这个样子就完全没有了报复的快感。
廖谨不置可否。
这种情况下其实让廖谨杀人更合适,但是他等一下要给楚锐打麻药,不能太过兴奋。
颜谨代劳。
他永远不介意代劳杀人这种事情。
“学长你受伤了吗?”医生突然道:“你身上的血腥味好重。”
廖谨摊开手,他手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不小心被划了一下。”
他以一种相当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这样的伤口可发不出来那么浓重的血腥味。
不过也没什么,医生并不在意。
他刚才问廖谨只是想看他需不需要处理伤口。
“我给你拿药。”
廖谨道:“不用了,那位病人大概很着急。”
医生想起他和那位病人的特殊关系,点头道:“好。”
伤口已经结痂了。
廖谨觉得自己刚才让颜谨杀人就是个错误。
颜谨杀人过于兴奋,不然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受伤划伤一刀。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人格分裂。颜谨回答。
他轻轻叹息:你明知道我们的想法是互联互通的,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廖谨道:我故意的。
他直接去了消毒室。
医生朝候诊室探出一个脑袋道:“阁下,已经来了。”
楚锐走了过去。
他躺在手术台的时候感觉十分奇怪,他厌恶来医院,但是又对这种感觉万分熟悉。
第一针麻药是医生注射的。
或许不是麻药。
在药效起作用的时候楚锐猛地意识到。
第32章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反应看起来自然一些。
医生道:“还不错, 效果很快。”
楚锐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对方究竟会干出来什么。
冷冰冰的手术刀突然压上他的脖子。
楚锐猛地睁开眼睛。
医生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位身材瘦高的麻醉师已经被摁住了喉咙。
麻醉师面露惊恐。
他戴着口罩, 有一双过分美丽的眼睛。
楚锐直接扯下了口罩。
但是麻醉师有一张普通的脸。
楚锐皱眉,“怎么回事?”
麻醉师用手艰难地指着楚锐的手。
楚锐松开了手。
对方的声音因为刚才的行为而变得相当沙哑, “我想看您睡没睡着,”他道:“您刚才的反应不平静, 如果您没有睡着, 我就需要加大药量。”
医生干笑道:“元帅您真是很警惕。”
楚锐如果真的不放心可以带别人一起归来, 但他并没有。
他好像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过来干什么了。
医生和楚锐有过几次交集, 要不是这个原因, 楚锐也绝对不会选择他来进行这个手术。
医生看见麻醉师的脸松了一口气。
楚锐道:“抱歉。”
他又回到了床上。
“正常量的药似乎对您来说影响不是很大。”麻醉师说。
楚锐嗯了一声。
您看见人脖子就想划断吗?廖谨问。
颜谨道:我只是想让他手术做的舒服点, 麻药不足量的话可太疼了。
冷冰冰的药物进入体内。
在针管插进血管之后他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
廖谨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创伤反应啊。颜谨说。
廖谨嗯了一声。
颜谨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起来。
在用了两倍剂量的药之后, 楚锐终于睡了过去。
“学长你真是吓死我了。”医生惊魂未定一般地说。
廖谨道:“抱歉。”
“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廖谨摸了一下, 道:“借用了一下贵院的设备。”
他以防万一。
楚锐睡着时神色沉静。
他很少能睡的那么沉。
廖谨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他看向楚锐的目光是怎样的温柔。
医生第一次听说廖谨和楚锐结婚的时候吃了一惊, 因为他以为他学长最终只能和自己的事业在一起,结果对方结婚结的比他还要早。
因为楚锐过于特殊的身份, 他甚至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 比如说廖谨被人威胁了, 那位元帅利用手里的权利强迫了对方。
结果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他想的那种情况。
廖谨接过手术刀。
“您真的,可以吗?”
廖谨笑了, “我刀工非常好, 能把肉切成纸那么细的薄片。”
“等下我问的不是这种可以吗, 您......”
他还没说完,廖谨就落下了第一刀。
颜谨很久都没说话。
他想起很多事情,他知道廖谨也是,但是对方的手仍然平静无比。
颜谨想起那个十七岁的俊秀少年,挺拔的像是一棵白杨树,却病弱的宛如一朵温室中的玫瑰花。
他那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是廖谨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又这样病弱的外人,他长久地在楚锐的房间门口驻足。
因为过小的年纪和精致美丽的少女外表,无人把廖谨当回事。
廖谨在基地内身份特殊,他既不是管理人,也不是被实验者,他保持着空气一样的身份,管理员忽视他的存在,也不在他身上使用任何药物,看起来是那样。
但是他和普通的被实验者身份似乎没什么区别,他也会被人欺负,娇艳的面孔反而成了一切灾难的根源。
十五岁的少年垂着长发,他静静地凝视着把自己按到床上的男人,对方身上的酒味实在让人恶心。
脸是一切的根源。
他手里有刀。
如果毁了脸,以后的境遇会不会好一点?
他手颤抖地摸向刀。
他一刀划断了对方的喉咙。
廖谨心中毫无感觉,但是他全身都在发抖。
血液喷溅了他一脸。
他等待着,直到血液和那个人的身体一起变成冰凉。
廖谨推开尸体,整理了一下被扯开几颗扣子的衣服。
他手上有刀。
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谁觊觎他的脸,他杀了谁不就能解决全部问题吗?
廖谨随便抽了两张纸给自己擦脸。
镜子里漂亮的面孔因为血痕显得更加美丽。
你杀的太快了。一个甜腻的声音略带抱怨地说。
谁?
是我,啊不,是你。对方回答说。
我叫廖谨。对方说。
第一次杀人的廖谨看着镜子,镜子上面照出他,照出那具尸体。
廖谨垂下眼眸,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正常,不正常得甚至出现了幻觉。
不过不正常也无所谓了。
基地不需要正常人。
基地的管理人对他的行为保持了一种微妙的默许。
无人理会他杀人,也没有人保护他。
廖谨活得像是空气,美丽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那个时候的楚锐也只是个少年,甚至被娇惯的像个孩子。
那天是楚锐第一次从房间里出来,他步伐虚浮,脸色苍白。
廖谨抱着玫瑰花从他身边走过,他那个时候十五岁,有太多的好奇心。
他别在头发上的玫瑰落下。
楚锐弯腰捡起,叫住了他。
廖谨看他,他也看廖谨。
对方把花交给他,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以往任何人见到他都会惊艳于他的美貌,楚锐看他则像是看任何平凡无奇的人那样,没有任何情绪被从那双眼睛中表达出来。
廖谨弯着眼睛,低声道:“谢谢您。”
楚锐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其实非常好看,居然能给人柔软温暖的错觉,但很快就消失了。
楚锐走了出去。
廖谨突然跟上了,还没有变声的少年嗓音万分柔软甜美,“您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搭话?对方问道。
颜谨笑了:您不也很喜欢吗?
所以,他继续道: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楚锐。”
“您是从外面来的吗?”
“是。”
楚锐话不多,但是有问必答。
他不管是仪态还是行为,都显示出了极为良好的教养。
“那,外面是什么样子?”廖谨问的很由衷。
苍白的漂亮少年似乎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在廖谨要解释的时候他开口了,娓娓道来。
少年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过了,他讲的有点磕磕绊绊,但是看得出,他想找个人聊聊。
从他身上,从他讲的故事里,廖谨突然意识到了外面正常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们不会阴阳怪气,也不会视法律为儿戏,更不会把人命当草戒。
廖谨之前过的算是半囚禁的日子,之后在基地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很小接触现代文明,对于现代社会的全部记忆都来自于几次为数不多的出门。
他们出去,阳光照在少年的面孔上。
他似乎无意识地笑了。
廖谨想,啊,原来阳光真的是暖的。
他也忍不住笑了。
他低头,看见了自己手上的花。
廖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玫瑰花丛下面埋着尸体,玫瑰是一个管理人为了讨好他的情人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