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肯定是师父来救我们了,师父……”
他满怀希望地回头。可哪有杨正则的影子?九尾狐背上插着把剑,半个剑身露出来。白新茶一眼就认出,这是岳云的那柄剑!它精准地插在狐妖的后心,削弱了它的战斗力。九尾狐正挣扎着想拔出它,给白新茶创造了些许时间。他的头脑稍稍冷静了点,开始飞速运转。
“岳云的剑……岳云……啊对!岳云不是给了我一张符咒,说留君师弟出现异样的时候用么!”
他孤注一掷地从怀中掏出符咒。许留君此时跪在地上,拼尽全力抵抗着封印的裂开。他额头中央的封印之眼正慢慢扩大,红得几乎发黑,连脸上的血都黯然失色。周围的冰雪在高温下飞快地融化。符咒触碰到他额头的瞬间,白新茶的手被高温灼伤,如同握住一块燃烧的木炭。然而下一刻,温度就陡然降低,他欣喜地看到血色从许留君的眼睛中褪去,清澈的黑白再次浮现。
许留君长长吐出一口气,被抽干所有力气般倒在冰雪化成的水洼中。白新茶转过身面对九尾狐。许留君的暂时安全给了他很大信心,他此生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信心去战胜什么。
“留君,”白新茶低语,“没人来帮我们,那我们就自己上吧。”
说着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凭着机警和一点点的运气,躲过爪子和尾巴的攻击,带着满身的伤口绕到狐妖的背后。岳云的剑就在那里等着他。白新茶握住剑柄,大喊一声,似乎要出尽一路的恶气,狠狠插了进去。
九尾狐哀嚎一声,剧烈地翻滚。白新茶一时间被它压住,马上断气时,狐妖终于安静下来,死掉了。
白新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它沉重的身躯底下爬出来,拔出岳云的剑。他感到眼前一阵发黑,但心情却放松不少,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这次多亏你了,要不回去和岳云说说,把你让给我?”
沾满腥血的剑立马不悦地抖动。
“好啦,怎么会呢?”白新茶安慰它。
他一步三晃地走向许留君,把他从雪水里扶起来背在背上。后者浑身湿透,却连打哆嗦的力气都没了。
“我们去哪儿?”漫天风雪里白新茶勉强听到他问。
“往北走,能走多远走多远,就像你说的那样。”
许留君轻轻在他耳朵边呼了口气,似乎是笑了一下。
“刚才你真厉害……在交流赛上准拿第一。”
“怎么会?”白新茶咧开嘴角。“不过要是有说谎大赛,我肯定要夺得头魁。”
他又开了个玩笑,可许留君没有回应。又等了一会儿,白新茶被恐惧一寸寸填满。
“留君,你和我说说话。”他恳求。
“娘……”许留君只是轻轻叫道。
白新茶记得娘亲说过,人快要死的时候,最后想到的总是母亲。他的心疼痛到麻木,茫然到绝望,只能不停不停地走下去。风雪越来越大,水和汗结成冰,逐渐带走全部的热量。最后他跪倒在雪地里,视线渐渐模糊。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Part 74
呼啸的风声一直没停过。白新茶的意识仍然跋涉在无边的雪中。在漫天的纯白里,一切如同虚无。他不再感到疼痛和寒冷,悲伤、恐惧、喜悦,所有的情绪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疲惫,像是走了有一万年那么久,永远也找不到归途。
永远是什么?
他空荡荡的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娘亲的声音突然回响在耳边。年轻的她抱着年幼的他,带着她南方家乡的独特方言,软糯糯的。
“永远是什么呢?就像是天上落雪在你手上,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它去哪儿了呢?它又跑到天上去,变成雨重新落下来啦。万物虽然都不能长久,但它们总是变来变去,分了又合、合了又分,组成它们的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那我呢?”白新茶问。
“你也是啊。你会长大,会变老,最后变成风、变成云和雨,再组成很多新的东西……”
真深奥啊。幼小的他听不懂,就去用手接住落雪,看着小冰晶一点点化开,消失在指尖。这是他早已丢失的回忆,为何如今一字不差、如此清晰地映在脑海里呢?白新茶伸出手,和记忆中一般地接住纷纷扬扬的雪花。雪融化的同时,手掌中居然传来一丝温热。他惊讶地抬头,看着纯白的背景逐渐变得漆黑,飘落的雪发出莹莹光亮,就像是梦里落在水面的星星。他还来不及想什么,就一脚踩空,和繁星一起急速下坠。
“娘!”
白新茶喘着粗气,睁开眼睛。全身的感官都恢复了,哪里都痛,这样一点也不好。他挣扎着扭过头,杨正则关切地看着他,一边握着他的手输入内力。虽然浑身疼,但总算不冷了。
“师父……”
“嗯,好孩子。你多歇歇,别说话。”
白新茶脑子还有些糊涂,茫然地点点头。但下一刻他就想起了一切,不顾刚包扎好的伤口,一把抓住杨正则的袖子。
“师父,师父,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有办法的!求你别把留君师弟封印在寒潭里,求你了!”
杨正则叹口气:“你都知道了。”
白新茶一愣:“我……”
“你先躺下。”杨正则和颜悦色地安抚,白新茶倔强地摇头:“留君师弟呢?他怎么样了?”
“你这孩子。”杨正则无奈,“他暂时没事了。”他错开身子,白新茶看到许留君安静地躺在角落里,呼吸平稳,总算放了心。
“此次我叫你带留君过来,是瞒着谢掌门的。本意就是救他的命。只是路上被一只妖怪阻住,耽搁了时间,差点坏了事。”杨正则说。
“什,什么?”白新茶怀疑自己听错了。
“十年里我一直在探寻将炎魔碎片取出,而不伤及宿主的方法,也做了很多实验,最后都没有成功。用上古密文写就的《剔魔》成了唯一的希望。可早在两年前,我推算出书中记载的方法竟完全不可行,唯一的出路也被堵死了。”
“留君和我说过。”白新茶插嘴。
“什么?”杨正则诧异道,“他怎么说?”
“他说在来稻城之前,他推算出《剔魔》中的阵法必然失败。你和谢为安……在骗他。所以他逃了出来。”
杨正则深深叹了口气。
“谢掌门阻止我把这件事告诉许留君,我只好继续带给他虚假的期待。可这孩子极善钻研,早晚会叫他给知道的。”
“你们不如早点和他说,”白新茶皱起眉头,“他也好做点想做的事,而不是被关在少阳山直至今日。现在留君师弟什么时间都没有了!”这话说出来如同对师父的指责,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Part 75
杨正则倒没觉出他的无礼,反而痛心道:“是我害了他。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之一就是许留君。”
他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和盘托出。此时杨正则并未当白新茶是他的弟子,而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他的人。或许他已经察觉出白新茶对于许留君异乎寻常的关心;又或许再不讲出来,这些事就如同梨花谷厚重的冰雪,要压垮他了。
“十年前,南蛮之地炎鸟成魔,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各门派为降服炎鸟而纷纷前往,聚集在九河城。我那时正在云游四方,听到消息也赶到九河。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众人拼尽全力,将炎鸟困在八卦阵中。但就在它垂死挣扎之时,几百年修炼所得的魔力倾巢而出,撕裂了八卦阵,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眼……”
白新茶沉默地听着。短短几句话,当年惨烈情形仿佛跃然眼前,令他触目惊心。
“炎鸟就算死,也要拉上我们同归于尽,于是很多人被吸进阵眼中。他们大部分是少阳派的弟子,因为八卦阵是少阳派的独门阵法,他们都处于八卦阵的中心,首当其冲。”
“留君他也在其中。”白新茶道。
“是。谢掌门也在里面。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掌门,而是少阳派教授符咒课程的老师。我赶来的太晚了,在八卦阵的外围,没有被吸进阵眼。等到血一般的红云散去,谢为安手握着剑,剑身插入炎鸟的心脏。我们胜利了,但也损失惨重,尤其是少阳派,九成弟子死于九河城。今日你看到少阳派虽然人数众多,但年龄都不大,就是这个缘故。”
白新茶点头。
“我帮忙安顿好各门派后,打算继续游历。但谢掌门却叫住了我,和我说,炎鸟的心脏碎裂时,有一片进入了许留君的体内!为了不引起更多事端,他和谁都没有说,将碎片暂时封印住,再做打算。而我则找到寒潭,在周围布下结界,并一直守在稻城。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就……把许留君他……”
白新茶呆住了,他无法相信寒潭从最最开始就有如此用途。他试探着问:“那稻城派……”
“是为了掩人耳目。”杨正则一咬牙,“我正要离开前往稻城时,正巧碰到小远在求谢为安收他为徒。我想,无缘无故就长居稻城,必定惹人怀疑。若是能收一两个徒弟……”
后面的话白新茶根本没听清,他胸口堵得说不出话,半晌才缓缓问:“那我们几个算什么?为什么,师父,为什么?就因为谢为安是你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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