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一样,他只能靠他自己。
最后在他临产的时候他妈妈还是来了,而他父亲依然为他的选择生气。或许不止生气,还有点不忍心——谁愿意看着自己十八岁的孩子大着肚子给别人生小孩呢。而他妈妈在来美国的前一天发消息问他,“你的大学叫什么来着?在那个城市?”
然后他妈妈在这陪了他一周,提前回国了。“对不起。”她的声音依然很愧疚,“但是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不得不回去。”然后她又补充道,“我……我给你又留了点钱,如果不够就再管妈要。”她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没看李逸文的眼睛,而声音里的讨好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不该这样责怪她。”他想,“她也不想这样的。”李逸文突然释怀了,“她也想当个好妈妈,或许她以前没意识到,但她现在想补救了。我没必要对她那么苛刻的,”他想,“毕竟不是每个人生来就会做父母的。”
第9章
可生完孩子他依然没回到学校,刚出生的婴儿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哭,饿了哭,不舒服了哭,甚至无聊也会哭。他生完孩子两个月后体重不增反降,神经衰弱得厉害。而布莱恩那个时候刚刚考上法学院,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李逸文也不期望他能帮忙。
布莱恩在结婚后还是老样子,平静又冷淡,不怎么爱笑,也不太给他回应。但一切随着时间推移都在慢慢变好,李逸文感觉布莱恩开朗了不少,可偶尔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满不在乎,而且他似乎不太喜欢和亚洲有关的东西——李逸文曾以为布莱恩会说中文,因为他妈妈是个中国人。可当他提问后布莱恩的表情却是不可置信还带着点鄙夷。
“我当然不会,”他说,有点不屑,“为什么我要会?”
任何有关中国或是他母亲的问题都会让布莱恩有攻击性,所以李逸文就聪明的绕过了这些话题,他不擅长和人争吵,如果对方不想提,那就不提了。可李逸文隐隐有点感觉,他说不上来,他只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他干脆把原因归咎于自己身上,“我只是太累了。”他想,“我不该这么敏感。”
他大概能猜到一点,八成和钱有关,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想养家并不容易,而且布莱恩的妈妈不喜欢他。但相对来说李逸文也不喜欢他妈妈,有点刻薄的评价——带着点市侩的感觉,和一股底层的味道。
李逸文向来不喜欢这种人,他在底层人民面前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他不擅长和他们打交道。李逸文的父亲也有一点类似的气质,一个学历不太高,又唯利是图的商人;在他十二岁之后和父亲吵架从没胜利过,他总是被气的理智全无却又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没出息的嚎啕大哭。
他妈妈总会在这个时候安慰他,“你爸爸没什么文化。”她说,“他说话不太好听,你也别太当回事了。”李逸文像是只养尊处优的家养动物,自然比不过外面那些凶狠的野生动物。
可一切都是钱,租房子需要钱,养孩子需要钱,即便是独自生活也需要钱。这时候父母的支持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布莱恩的母亲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不支持,除了结婚后第一次在布莱恩家吃饭时见过一面,她在之后从未探望过两个人。而布莱恩的父亲是个高大的白人Alpha,和布莱恩很像,都同样不苟言笑的。他看着很严肃,也不像会为二十一岁结婚的儿子贡献多少存款。
布莱恩还有个妹妹,比他小九岁,两个人长得并不相像,布莱恩更像白人而妹妹更像亚洲人。李逸文在见到这个女孩的时候有些惊奇,因为布莱恩从未跟他提过自己有个妹妹。女孩在吃饭的时候坐在他对面,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瞧他,被发现后又迅速收回视线,最后她在他们离开时追出门去和李逸文告别。
“我叫艾米莉亚,”她说,脸颊在昏暗的廊灯下有点发红,“你长得真好看,”她的脸更红了,声音也微弱的几乎听不见,“我为我哥哥感到高兴。”然后屋里传来母亲呼唤她的声音,她的表情变得有点慌乱。“再见,”她局促不安地说,“我该回去了。”
“再见。”李逸文对她笑了笑,“你也很好看。”
“真的吗?”艾米莉亚看起来开心极了,“谢谢。”她说,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我一直想有个你这样的哥哥。”,她说。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李逸文能猜到布莱恩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要上学,要打工,还要养着Omega和孩子。而于此相反,李逸文的钱多的花不完,只是他从没说过。
他妈妈似乎找到了一个补偿他的好办法,“我放假要加班,”她说,“我可能去不了。”然后沉默一会又补充道,“我又给你打了点钱,你可以买点自己喜欢的。”
“妈,这些钱我吸毒都够了。”李逸文有点哭笑不得,“你不用每个月都给我打钱。”电话那头的母亲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对不起。”她小声道歉,“我只是想做点能做的。”
“我没办法帮你带孩子也没法陪着你,甚至在你快生产的时候才去看你。”母亲渐渐哭了起来,“还有你未婚先孕,我一直觉得是我的错,我应该让你再小心一点,我应该教你怎么保护自己,但我是个Beta,我……我还总在工作。”
“我不该让你去美国的。”妈妈最后说。
李逸文卡住了,他说不出话。说实话,他心里一直有点怨气,对父母,也对自己,对牵扯这一件事的每个人。“为什么是我”,他想,“为什么偏偏我碰上了那百分之十五的概率。”
可他无法对着脆弱的母亲说出这种话,“这……这不是谁的错。”他说,但他还是无法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没关系。”
“这不是谁的错。”他说,“我们也别再想这件事了,让它过去吧。”
第10章
所以李逸文没怎么跟布莱恩提过钱的事,他们有一个共同账户,基本都是布莱恩在往里面打钱,李逸文一开始把自己剩的三万多美元全转进去了。不为什么,他不想沾便宜,而且他也没期望过一个布莱恩一个学生那时候能拿出多少钱来照顾两个人。
只是当后面他母亲再给他打了不少钱后,他没继续往那个账户存钱——他要照顾布莱恩的心情,一个在家待着没工作的人反而能拿出更多的钱,这种事对任何人来说都太伤自尊了,不管什么性别。
而且布莱恩往好处看是负责任——他打了好几份工似乎还管家里要过钱,尽力支付一切开销;可换句话说就是沙文主义——他认为Alpha该包揽一切,所有问题都该他来解决;Omega是柔弱而易受伤害的,理应被保护。
李逸文在一开始往账户里转了三万存款时布莱恩就有点失落,或者更复杂,但是他感觉到了。所以他后面努力照顾着布莱恩的自尊心,偶尔在钱不够的时候才偷偷从自己账户里取一点。
一开始的一年算是难熬,布莱恩在为法学院做准备,没时间打工,而李逸文刚刚和家里闹翻,还怀着孕,心情也不会太好。他们靠着那三万过了一阵,将近花了一半,然后布莱恩突然拿到了一笔不算少的钱,说是自己爸爸给他的。那之后他们就没再动过剩下的一半,在余额逼近一万左右就会焦虑。李逸文看来这毫无必要,他试着提过几次,可布莱恩根本不为所动。所以李逸文换了个办法,能让自己也出点力。
后来生活好过了一点,布莱恩在法学院的第二年开始兼职,在毕业之后顺利进了不错的事务所。而李逸文一直在家里带孩子,幼儿园托管费太过昂贵,而且李逸文本人感觉也不差这几年。“等着孩子上小学了。”他想,“我再好好想想要去干点什么。”
但事情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他们两个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却在一切慢慢变好时出问题了。
在布莱恩入职后一年,他身上开始出现各种不同的味道。李逸文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只是因为工作,可又过了一段时间,那股大学时期的奶油味又回来了。
他清晰的记得这个味道,刚刚出现一点苗头时就发现了。李逸文还记得这个味道的主人,跟他一样的男性Omega,金发碧眼的美国本土人,挺开朗的,以前上有关Omega平权运动的选修课时远远见过几面,名字似乎叫艾文还是别的什么。具体的记不清了,只有信息素的味道牢牢刻在他脑海里。
他一开始还算镇定,“也许只是个同学聚会。”他想,但那个味道总会时不时地出现一下,刺激他的神经。也许是错觉,但李逸文总觉得重新出现时那味道总会再强一点。
他忍住了没告诉父母这件事,一是他们帮不上什么忙,李逸文早就知道了;再就是如果布莱恩真的出轨了,这就像是个耳光——他几年前选择结婚毫无意义,而且,也印证了他父亲的话。
“我不喜欢那个男的。”他爸爸曾说过,“你们看着不像一类人。”李逸文当时丝毫不相信这些,他觉得父亲的话和布莱恩无关,无论他找一个什么样的Alpha他爸爸也总会说出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