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烛满意地在陆桓意身上蹭了两下后翻身下去了,没遮没掩地站起来,迈开腿用里面的一件衣服擦干身上的水,又套上外套和裤子,“回去还弄吗?”
“回去弄个屁。”陆桓意嘀咕了一声,顿了会儿才站起来,看见尹烛走过来要帮自己,他连忙抬手指了指尹烛,不准他伸手帮忙。自己学着尹烛的办法但是没有很仔细地擦了擦身上的水,飞快套上了衣服,把打湿的打底衫叠好,又把尹烛的拿过来叠好了,“飞吧……我想睡会儿,你飞慢点。”
“好。”尹烛听话地抱起陆桓意往回飞去。
天空还在洋洋洒洒地落着雪,他们刚从温泉里出来,指尖都是暖和的,此时被凉风吹了,才稍稍凉下来了一点。
但尹烛的怀里很温暖,陆桓意把脸往他胸口埋了下,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没开口就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还在这儿思考尹烛是不是喜欢他其实挺傻的。
尹烛那点儿占有欲和显眼的感情都快从眼眶和心尖儿满出来了,他又不瞎,自然是看得见的。
他总觉得生活需要点儿隆重端庄的仪式感,两个人之间没有告白,就像他和尹烛一样一天到晚不清不楚地亲来摸去甚至……了,但还是没有什么实感。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非得这两句话说出来了才舒坦。
但是尹烛很大概率是不知道什么叫喜欢的,他就知道想挨着自己,跟着自己,还有消除一切对自己表达好感的人类……这得是个看家护院的狗子。
哪里像条蛇了。
我喜欢你。
这句话要怎么说出口?虽然张嘴就能说,但真要张嘴的时候喉咙里总跟卡了一块儿什么似的,对上尹烛的眼神后便说不出口了。
……怪就怪在尹烛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很直白,直白的带着许许多多浓烈的感情,看得人直发慌。
找个机会说吧。
陆桓意想。
不管他明不明白,这事儿都得说清楚了。
还得找个浪漫的机会说得感人肺腑,毕竟是尹大爷蛇生第一次被告白,得他妈记忆深刻一点。
不能让他忘了我。
下好决心后困意便凶猛地朝着他袭来,他打了个呵欠,刚准备闭上眼睡一会儿,余光便瞥见了树梢上有什么东西轻轻跃过,眨眼儿又没了影。
“那边有什么?”陆桓意指着那边,问了一句。
“路过的驱魔师,”尹烛往那边瞥了眼,八成是感受到了什么灵力,十分肯定地说,“速度很快。”
“哦。”陆桓意应了一声,不再纠结了。
那边的年宴还在继续,宴尘远被师父灌得快就地阵亡了,萧渡水一撸袖子拱手道:“我替他认输。”
“那好,”老头儿笑呵呵的,“你们输了,你得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出去都没人信,一个老头儿为了知道别人是怎么认识的,和人家赌酒,还赌赢了。
废物是真废物啊。
萧渡水在心底感叹了一声,抬眼迎上老头儿期待的目光,想了想,清清嗓子:“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宴尘远趴在桌上没动,嘴角微微勾着,在喧闹的人声中分辨着萧渡水的声音,专注地听着他瞎编故事。
另一头的长老们已经从山下那只鸡一天下一个蛋讨论到了隔壁山头的鸡为什么不下蛋了。
庄潮也没想到陆枕书这么不能喝,门下师弟纷纷跑过来敬酒,没超过五杯他就直接倒了,剩下的都是庄潮替他喝完的。
“真好啊,”一个师弟感叹道,“我也想养只腓腓。”
“现在的腓腓都挺难得了,”另一个接话,“咱大师兄是走了什么好运啊……”
庄潮没把话听完,将敬过来的酒都喝了一圈儿,等没人再敬酒之后扛着陆枕书走了。
“哎没事儿,我们师兄年年都要被灌醉,你扔他在桌子上,”刚才那个师弟冲庄潮喊了一声,“他过两三个小时自己就醒了。”
“我还是先带他回去吧,”庄潮不过一米七几的少年模样,扛起一米八的陆枕书竟然一点儿也不费劲,还十分轻松地踮起脚原地蹦了蹦,“先告辞啦。”
说完就走了,也没继续听那群师弟在说什么,就是走得摇摇晃晃的,那些酒后劲儿还是有点大,他这阵儿已经有点上头,眼前模糊成一片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了一场雪,将刚扫干净的路面铺上了薄薄的一层雪毯,庄潮带着陆枕,又是开灯又是打水来替他擦干净了脸,忙活了好一阵儿才歇息下来。
屋子里静得可怕,能听见落雪声和风声。
庄潮捂了捂自己的肚子,把陆枕书往里推了推,悄悄摸摸地蹭上了床,钻到陆枕书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便不动了。
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始终落在陆枕书的脸上,一动也不动,直到陆枕书皱起眉轻轻地哼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支起上身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确认没什么事后又躺了回来。
他小心翼翼得像是走在钢索上的人,捧了一盒挚爱的宝物,生怕自己跌个粉身碎骨,也将宝物跌碎了。
良久,庄潮往前挪了挪,刚想凑近陆枕书的唇便顿住了,犹豫了半晌,这个吻终究还是落在了脸侧。
心脏几乎要震破胸膛。
庄潮用力抿了下唇,再抬眼去看时,陆枕书居然睁开了眼睛。
“……嗝。”庄潮打了个嗝儿,瞪大眼睛看着陆枕书。
他是醒着的。
他居然是醒着的?
陆枕书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庄潮,没有说话,庄潮更是像被点了穴似的,连呼吸都顿了好几次,直到自己窒息得难受了才张大口喘气,反复几次后,陆枕书还是开口了。
“我们……一人一妖,”陆枕书皱着眉,说得有点儿艰难,“又是两个男人……”
庄潮愣了会儿,猛地坐起来,看着陆枕书的侧脸没说话。
陆枕书的话说得很隐晦,但其中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也不是个傻子,庄潮从初见就黏糊在他身上,直到后来半撒娇半撒泼地要跟着上山,直到这一次趁着他醉酒的吻——陆枕书都感觉到了,庄潮靠近了他的唇,犹豫了会儿才吻在了脸上。
有些事儿不是他想回应就能回应得了的。
身后半天没动静,隔了会儿传来小声的抽噎,陆枕书愣了下,翻身坐起来震惊地看着庄潮。
庄潮哭了,紧紧地抿着嘴唇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落,见陆枕书起身盯着自己,他便哭得更难过了,抿着的嘴唇一时没绷住,松了一瞬便再也绷不回去,嚎啕大哭起来。
“我……你……你怎么了啊?”陆枕书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哄,又是拍拍他的脑袋又是摸摸他的后颈,完全不管用,“我也不是嫌弃你或者讨厌你,我是真心把你当做弟弟……”
庄潮还是在哭,睫毛都黏在一块儿了,脸上挂着泪珠将眼尾那两抹妖艳的红衬得更加妩媚,“你怎么……没、没睡着啊……”
“……你给我擦脸的时候我就清醒了,对不起啊我当时太困了,没有直接睁开眼睛,你、你别哭了啊,”陆枕书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抱住了庄潮,“别哭了乖啊。”
他抱住庄潮了才闻见小孩儿满身的酒味,比他身上的要浓得多。
合着是酒劲儿上来了是么?
陆枕书有点儿后悔自己拒绝的那么快了。
庄潮哭得就跟开了闸似的,陆枕书出生以来就没见过有哪个小孩儿这么能哭。
陆桓意小时候就不怎么哭,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偶尔摔破了膝盖也只是咬咬牙,看见药房的三师叔了才意思意思红红眼眶,凑过去说“好痛哦。”
所以陆枕书小时候带陆桓意带得还是挺省心的……也因为这个,没什么哄小孩儿的本领,只知道把人抱进怀里拍着背一下一下地哄着。
庄潮哭到后半夜,眼睛都肿了,一边哭一边打嗝儿,说不清是因为什么,陆枕书脑子里忽的闪过什么,他没抓住,只能哄着他。
“你怎么没睡着啊,”庄潮一边哭一边嚷嚷,“我以为你睡着了我才亲的,你为什么不睡着啊!”
“……你擦脸的时候下手太重了我被你按醒了,”陆枕书看见庄潮愣了一下,眨眼又要哭,连忙道,“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们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行么?”
“能行么!我都亲你了!”庄潮拿起枕头往陆枕书身上砸了一下,“你睡着就睡着,乱醒个什么……嗝。”
“哎!”陆枕书喊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最后谁先睡着的都不知道,反正陆枕书酒劲儿又上来以后迷迷糊糊的,又做了个梦,梦里还在想,庄潮这小孩儿怎么这么能哭,又抽空想了想,岁岁刚才是不是中途离席了来着?
第49章
虽说大过年的非要紧要命之事不谈,但陆桓意还是在尹烛睡着后翻身下了床。
尹烛睡得很沉,呼吸拉得绵长,胸膛起伏微弱但节奏平稳,就跟了一顿的人是他似的,一到屋子里就倒头睡得天昏地暗。
陆桓意揉了揉酸痛的腰,披上外套后迎着风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