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等会儿要见师父了激动的,”陆桓意烦躁地甩了甩胳膊,“走不走啊?”
“走吧。”陆枕书点了下头,看见后面跟着走出来的尹烛,又点了下头,“尹先生。”
“陆先生?”尹烛回了他一句。
“两位先生赶紧走吧!”庄潮乐着喊了一声,“岁岁跑出去好远啦!”
陆枕书一回头,陆桓意果真跑出去了一大截,也不知道是在兴奋个什么劲儿……也不太像是兴奋,哪有人兴奋起来脸到脖子,甚至耳垂都发红的?
陆枕书一脸莫名地快步跟了过去,庄潮也想跟,还没走过去,就被尹烛拉着头发拽住了。
“……嘶,疼疼疼,松手!”庄潮抬手用力拍着尹烛的胳膊。
尹烛愣了下才松开手,抿了下唇,说:“你不能喊他岁岁。”
“为什么啊?”庄潮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枕书哥哥都那样喊他。”
因为他不喜欢。
但不喜欢的那个理由……似乎又不是能随便和别人说的。
尹烛皱起眉,“因为我也没有这么喊过他,所以你也不能喊。”
庄潮一脸莫名其妙,悄悄翻了个白眼朝着前面追了过去。
陆桓意还在前方的路上以接近跑的速度快步走着。
什么腿啊小腹啊脊背啊胳膊啊光溜溜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应该从大脑的记忆里剔除!
自己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尹烛变回人型的时候是他妈光着的?
明明都变了好几次了!
他他妈的在自己面前光了好几次了!
整天吃了就睡睡了起来就吃小腹上居然没有一点儿赘肉真是牛逼坏了!
操!
陆桓意快冲到师父房门口的时候才冷静下来了,耳垂和脸的温度也随之下降,后头的陆枕书和庄潮他们追得气喘吁吁的,气儿没喘匀,房门突然打开了。
“岁岁啊!”屋子里扑出来一个人影,声音很大,大得陆桓意差点儿起了耳鸣,“你总算回来了!”
“哎!二师叔,二师叔!”陆桓意被他搂得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站稳!我没站稳,不是,你站稳,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快一百岁的人了!”
二师叔是个穿着道袍的老人,头发花白,松开陆桓意以后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倒是看不出年岁近百,他抬手抹了抹眼眶里的泪,撸起陆桓意的衣袖仔细看了看,“怎么就受伤了呢?好全了没有,让师叔看看……”
“岁岁回来了?老王八蛋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旁边屋子里踹门而出一个女人,见着陆桓意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冲回屋里,拿出许多药来,凑到陆桓意身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师姐她们给你的药用完了吗?是哪个挨千刀的伤的你,死了没?魂魄抓过来虐个千百遍啊!他奶奶个熊的……”
“……三师叔先别激动,”陆枕书连忙冲过去,把那些个药都接住了,“那人死了,魂魄我正在搜捕,有了踪影,估摸着能在大年三十那晚找到。”
“行,”三师叔很豪迈地掐着腰,“那大年三十那天我给你们表演一个以鬼练药!”
“那是禁术,您省省吧,”陆桓意笑着说了一句的时间,师父的屋子里又走出了不少人,纷纷嚷嚷着岁岁回来了之类的话,陆桓意深吸了口气,忍下喉咙里的酸胀,眯眼冲他们笑着,“哎,我回来了。”
尹烛站在人群的最外层,看着二师叔从门内扑出来差点儿把陆桓意给扑摔了,之后又走出来一个女人,再然后,有很多人,他们都挂着笑脸,在陆桓意脸上捏一把,肩上拍一下,胳膊上揉一揉。
更多的人一见面就直接走到陆桓意面前,撸起他的袖子查看之前伤到的地方,搞得陆桓意从刚才到现在,袖子就没放下来过。
尹烛眉头蹙得很紧,唇线也抿了起来,心底升起一种很莫名其妙,从未有过的情绪,在耳边大声嘶吼着,让他把陆桓意拽到他身边来。
屋里又走出了一个老人,步履稳健地走到陆桓意面前,他走出来后人群的声音显然要小了不少,陆桓意也乖乖地站直了,放软了声音喊了声:“师父。”
师父十分严肃地站在他面前,没有先和陆桓意说话,而是数落起了周遭那一群同门,“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激动些什么,把人堵在门口半天进不来像什么话?个个都是修为颇深的道家人士,成什么体统?”
说完又扫了眼陆桓意,“快过来,师父抱抱。”
就知道老头儿不可能正经过半分钟。
陆桓意乐了,拍了拍身上的灰正要抱上去,后衣领突然被谁拽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尹烛身上,尹烛清了清嗓子,清了半天,从喉咙里说出一句,“站好。”
“……我站得挺好的。”陆桓意挣了下,没能从他的手里把自己的后衣领拯救出来。
“这位是?”师父眯起了眼睛。
“我是他大……”
尹烛话没说完,陆桓意突然一个用力转过身捂住了他的嘴,抬头冲着师父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道:“他是我朋友……之前救了我的那个,师兄和你们说过吧?”
“原来是尹先生,”师父笑了,“里面请。”
陆桓意这才松开了尹烛的嘴,跟着师父进去之前瞪了尹烛一眼,尹烛懒洋洋地回瞥他,没什么表情,陆桓意却觉得他有点儿不高兴了。
第38章
师父将其余闹哄哄的人都赶走了,自个儿拉着陆桓意进了屋,尹烛一步一步沿着脚印走了进来,听见前面那老头儿招呼了句:“尹先生随便坐,别客气。”后他才找了把看着软乎乎的椅子,坐了下去。
“这次真是感谢尹先生了,”师父挥挥手,有俩小门童走进来,给尹烛递上一杯茶,“救了我们岁岁一命。”
“不客气。”尹烛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泡的竟然是花茶,是种叫不出名字的花,白色的一小朵漂浮在碗中,煞是好看。
“救了我门下的人便是我门的贵客,冒昧问一句,”师父很客气,语气也很和善,但陆桓意却觉得师父不大高兴,“您是什么妖怪?”
“蛇,”尹烛放下了茶,“是蛇精。”
“您查户口来了吧。”陆桓意在旁边打了个岔。
“说说,害你那人长什么样?”师父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抿了口,瞥了陆桓意一眼,“让你大师兄揍他去。”
“死了死了,真死了。”陆桓意坐在师父旁边,椅子有点儿高,他晃了晃脚,歪着脑袋看着师父,“都说多少次死了。”
“我说让你大师兄把那人魂魄找出来揍一顿,”师父把茶杯放下,瓷器在桌上磕出轻轻的一声响,“我听枕书说,那人伤你至骨,只为取血?”
“……嗯,”陆桓意点了下头,“不过现在没事儿了,我四肢都好着呢,没好也没事儿,上次有个人来,都被拦腰斩断了,三师叔不也把他救回来了么?”
“那是个蚯蚓精,被拦腰斩断根本就死不了,”师父瞪了他一眼,“罢了,这次也算是我保护不周……我没想到有人会冲到家中去将你劫走。”
陆桓意摸了摸膝盖,笑了笑,没说话。
“今晚让后厨多做几个好菜,”师父也笑了,“咱这儿的年,从今天就开始过。”
“您哪年过年不是提前两天过的,”旁边的陆枕书笑着说了一句,“热闹得跟什么似的。”
“过年,热闹!”师父放下茶,“好了你们都回去吧,上山都累了吧?让我知道你们平安到了就行,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我呢?”庄潮从陆枕书身后冒了个脑袋出来,怯生生地看着师父,说出的话倒是一点儿也不怯场,“还没介绍我呢!”
“……这是我们顺手救下的腓腓,”陆桓意被他吓一跳,“叫庄潮。”
“一块儿过年啊?”师父看着陆枕书。
“嗯,我看他无父无母,年纪也不算大……”陆枕书话还没说完,就被师父挥挥手打断了。
“添双碗筷的事儿,”师父说,“小孩儿长得还挺好看。”
庄潮这才摸着脑袋从陆枕书椅子后头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几个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往外走,准备去前头偏厅吃饭了。
陆桓意磨磨蹭蹭地出了门,尹烛跟在他后面,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棉服的帽子,“想去就去。”
“啊。”陆桓意扭头盯着他看了会儿,脸上逐渐浮现出几分窘迫,他指了指尹烛,“你以后看穿我在想什么了别这么直白地戳穿我行么?”
尹烛点点头,“行。”
陆桓意也点了点头,本来就磨蹭的脚步顿住了,深吸一口气又跑了回去,屋里师父正收拾着桌上的茶水,看见陆桓意进来愣了下,“忘东西了?”
“没有,”陆桓意搓了搓手,最后张开双臂,“抱一下呗,好久没见了。”
师父这才露出了然的笑,走上来用力搂紧了陆桓意,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他把陆桓意带上山时陆桓意才那么小一个,刚出生,小脸儿通红,脑袋上的胎毛还带着血,黏成一坨盘在头顶上,眼睛都睁不开,晃眼间竟长得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