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朗挑眉:“为什么?”
季糖缩缩脖子,不经意地露出半边白皙的颈脖:“如果我离开了,我在外面没有家,我也没有钱,也没有朋友……”
如果忽略他口袋里的那堆厉鬼,他说得都是真话。
从殷朗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季糖因为委屈而微颤起来的睫毛,眼睛含着一层朦胧的水雾。他面对这么一个小孩,心有点软,他无奈道:“行吧,你留在宫里。待会我命人给你安排工作,打打杂什么的……”
在皇宫当中,给一个小孩一口饭吃,并不是什么难事。
季糖眼眸一亮,他眯起眼:“谢谢陛下。”
殷朗生前的模样,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为什么……外面的人,都不愿亲近他?甚至不愿提起他的名字?
殷朗:“你把我洗一下毛笔吧。”
“行。”季糖乖乖地点点脑袋。他凑到殷朗读书案前,上面摆有一本古籍,以及一套纸笔。季糖拿起毛笔,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水缸中泡了泡,将毛笔所沾染的墨水洗净。不经意间,他瞥一眼桌面上的宣纸。
殷朗似乎在誉写一首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陛下,这首诗我认识。”季糖轻笑道:“是司马相如写的《凤求凰》。是一首表达了对暗恋之人思念的诗。”
少年为了洗笔,将袖子卷到胳膊处,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手腕,被阳光映照得很好看。
季糖不经意地问道:“陛下写这首诗,莫非也是有了暗恋之人?”
他不能错过每一个能得知殷朗目前情况的机会。
殷朗眉心一皱,摇头:“没有,只是随便写来玩玩……”
“那……陛下在这世上,有没有心爱的人或者事物?”季糖试探地问道。
人在这世上,总要有点念想吧。
“都没有。”殷朗抬起眉眼,瞥一眼窗外茂密的竹林:“如果硬要说,我在宫里有一片很喜欢的桃花林,可惜如今春天快过去了,它没能开花。如果它真的不能开花,我只好将它们都砍掉了。”
季糖点点脑袋:“会开花的。”
殷朗也喜欢桃花啊,和秦阳一样。
他在厉鬼们身上,多多少少能看见一些殷朗的影子。他们的性格甚至都很像,像一缕清泉一般,温柔而干净。
季糖见殷朗对他熟悉起来,便多问一个问题,也是他最想要得知的问题。
“陛下,七日之后,便是你的登基大典。您最近……有没有觉得身边有些人不对劲?”
登基大典,帝王换届,民心不平,也是最容易推翻一个政权的时候。
“的确有。”殷朗淡声道:“但又说不出是谁……”
季糖皱起眉。
就在此刻,门外出现了一名宫女,是殷朗叫来的。她负责将季糖带去工作的地方,之后季糖会在皇宫里工作,每个月都会发俸禄。
季糖被安排在御膳房里工作,负责给大厨们当小杂工。
季糖还没来得及和殷朗道别,便被宫女带去御膳房。
一路上,宫女好奇地打量起季糖,忍不住问道:“……您看起来和那名皇子很熟的样子,您之前认识他?”
季糖摇摇头:“我前二十分钟才认识他。”
宫女:“……”
她深吸一口气,劝道;“虽然我在宫里说这些话不好,但我劝你别接近他。否则……”
“否则什么?”季糖问道。
宫女:“他是宫里五个皇子当中,最不受宠的一个。接近他的人,也都会被宫里的人冷落。”
季糖皱眉:“既然他不受宠,那他为什么可以继承皇位?”
“先皇驾崩前没有立下遗嘱让谁继承皇位,所以只能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来,让长子继承皇位……殷朗他就是长子。”
“他轻而易举地获得了皇位继承权,他的弟弟们,也就是那四个皇子,当然很不待见他。”
“至于……他们不待见他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太清楚。”
季糖愣在原地。
他内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远远觉得这些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有机会,他得见见那四个皇子。
宫女笑道:“我们别管这么多,好好做好自己的就行。”
他们离开了寝殿,来到皇宫中的御膳房。此时正值午后,很多人都在为了晚饭而忙碌,没有人注意到新来的季糖。
季糖被安排到一个角落择韭菜。他抱到一大捆韭菜,坐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择起韭菜。
同他一起择韭菜的是一位大妈,她注意到了季糖:“哎?新来的?”
“嗯。”
大妈见季糖一副乖巧的模样,一时变得亲切很多:“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问我!”
“谢谢阿姨。”季糖眨眨眼睛:“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没事,你随便问。大娘我在宫里工作了三十年,什么都知道。”
季糖抿起唇,认真问道:“——你知道宫里的人,为什么那么不待见那个叫殷朗的皇子吗?”
大妈本以为季糖只会问一些衣食住行的问题,她差点没把手里的韭菜摔到地面:“你竟然不清楚他?”
季糖:“嗯,我是外乡人。”
大妈摇摇头:“行吧行吧,我告诉你……”
季糖认认真真地听起来。
大妈:“你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我们不一样,是蓝色的。蓝眸自古以来,便是不详的征兆。”
“但仅仅是一对眼睛,也不能成为大家讨厌他的原因吧?而且……他也没做错什么。”
季糖喃喃道。
“他出生的时候,天降大雪,瘟疫大发,牛羊全死,尸横片野。”
她仍然记得那一年,那名皇子刚出生,本应是普天共庆的一年。可那一年却爆发了大瘟疫,死了不少人。后来,不知有谁透露出那名皇子有一对冰冷的蓝眸,这更确凿了他就是不详的化身。
她的亲人,也死在那场大瘟疫中。
季糖一顿:“可能是……他出生的时候,凑巧碰上了瘟疫,并不是他的错。”
“不可能。”她猛然抬起头,紧紧盯着季糖:“你知道宫里的那片桃花林吗?是驾崩的先皇种下的……我们都很期待它能够开花。但自从被那名皇子碰过后,它似乎不会开花了。现在春天都快过去了……也还是光秃秃一片。”
不可能,这绝对不会是殷朗的错。那片桃花林……还是他最爱的事物之一,他还在等它开花呢。季糖莫名地有点难受。
大妈:“就算他不是不详的化身,我们也不会就此待见他的。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差点叛国。皇帝也因为这个将他的母亲砍头而死,她留下的孩子便代替她成了罪人。”
殷朗母亲所做过的事,对殷朗现在的情况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只会让人们更讨厌他。
季糖内心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殷朗在这个时代中,没有收到过一份爱。哪怕他被人活活地杀死,也没有一个人会去保护他。
“嘘。”大妈突然凑到季糖耳边,喃喃道:“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
季糖:“什么秘密?”
“他快要死了,就在七天之后。”
季糖心一颤,脑袋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为,为什么?”
“这个计划是他那四个弟弟策划的,他们……打算让殷朗在登基大典之时,死在百万臣民的面前,死在他这辈子最光荣的时刻。”
她是负责打理殷朗弟弟们的衣食住行,她在某天,无意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们很不甘心,为什么一个被全世界讨厌的人能够继承皇位?如果没有殷朗,皇位本该属于他们。他们想让殷朗死去,在万国来朝的登基大典上死去,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季糖瞳孔微缩。
——他终于找到了殷朗生前的死法了。
在没有季糖的时间线中,殷朗是怀着对这世界的满腔热血,死在他最期待的登基大典之中。没有人去保护他,没有人去怜惜他,大家还是一样讨厌他。
他最爱的那片桃花林,最后是被他的鲜血给染红。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季糖抿起唇,攥起了拳头。
看来……五星级任务比他想象中困难得多。
现在给季糖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七天。
按原来的时间线,七天之后,殷朗会死在他的登基大典中,季糖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但他不单单是要阻止殷朗的弟弟们对殷朗的杀心,还要阻止这一整个世界。即便殷朗的弟弟们不去杀他,也会有其他讨厌的人杀他。这个任务充满着许多未知数。
全世界都不喜欢殷朗,季糖的敌人便是这全世界。
可……目前的季糖,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厨房小杂工。
他真的能做到这些事吗。
如果他做不到,他很可能将会和殷朗一样,永远地死去。
季糖择完了韭菜,可以自由活动了。他转过头,问向大妈:“你知道被殷朗碰过的那片桃花林在哪吗?”
“噢,在太兴宫的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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