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锐黑着脸在旁边啃锅巴肉片里的锅巴,咔吧咔吧仿佛在泄愤。萧肃听得牙疼,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说:“你晚上住哪儿?酒店订好了吗?”
“订好了,在北郊的Hyatt。”
珑州北郊只有一家Hyatt,萧肃只能感叹太巧了:“那正好,我们也住那儿,吃完一起回去吧。”
饭后萧肃叫服务员买单,丁天一按着他的手不让他拿卡,非要自己掏钱,两人来来回回推拉了半晌,荣锐在旁边悄没声息地刷了二维码,拿着萧肃的外套起身:“小心手,别争了我刷过支付宝了……哥,你和丁先生往东口走,我先去开车,一会儿接你们。”
一顿饭吃了一千二,萧肃还不知道他餐旅费能不能报这么多,估计老孙又要被他们桑局骂“扑街仔”了。
要么回头让他找自己报吧,反正也没有多少钱……萧肃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以前抠了,甚至已经有了当金主的自觉!
三人一起回了北郊的酒店,丁天一在大堂办入住,萧肃不好意思先走,站在旁边等着。结果前台小姐记性特别好,非常热情地说:“萧先生,您和荣先生要不要把大床房换成双床房,现在有一间空房间了呢!”
萧肃正庆幸自己的老腰今晚不用忍受荣锐的头槌,忽然发现丁天一用十分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
联想他今天三番五次奇怪的眼神,萧肃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笔直的性向有点轻微的扭曲。
妈的,他可千万不要跟萧然胡说啊……萧肃觉得事情有点麻烦,但真要开口特意强调一下,仿佛又有点欲盖弥彰的尴尬。犹豫了半天还是什么废话都没说,转头对前台小姐道:“麻烦你帮我们换一下吧,谢谢了。”
丁天一摸了摸鼻子,低头填单据,整个后脑勺都写着“其实你们不换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萧肃和荣锐回到新房间的时候,行李已经被送过来了。荣锐将两人的外套在衣柜里挂好,问萧肃:“你要洗澡吗?要不要我帮你?”
萧肃满身烤鱼味儿,十分地想洗澡,但……还是算了吧,就算没有丁天一那档子事,他也不习惯让陌生人帮自己洗澡。
“明天回家再洗吧。”萧肃在卫生间单手洗脸,一抬头看见荣锐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表情别别扭扭的。
他一路上都这样,萧肃实在拿他这神出鬼没的小脾气没治了,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还为喝酒的事儿生我气呢?我只是今晚不想喝……”
“我昨天睡觉是不是转圈了?”荣锐打断他的话,在他脸上看到欲言又止的表情,顿时悲从中来,“原来老孙说的是真的,我一喝酒就睡觉转圈……我属时针的!”
“……没事了。”萧肃笑又不好笑,忍得嘴都歪了,“多练练就好了。”
“我再也不喝酒了!”荣锐黑着脸转身走了,连背影都透着绝望。萧肃捂着嘴笑得发抖,半天才平静下来出去,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对了,你感觉丁天一有问题吗?”
荣锐靠在沙发上刷手机,头也不抬地说:“有。”
“哦?什么意思?”萧肃问,“你觉得他知道珑州巧颜的抗衰针有问题?”
“这个不一定。”荣锐说,“一开始你提到白佛沟、神兽什么的,他的态度还是正常的,直到你把照片拿给他看,他的神情才发生了变化。”
“他认得照片上的珑州巧颜研究所。”
“是,他应该去过,毕竟这个项目是他公司宣发上线的,他肯定要整体跟进和了解。”荣锐说,“我怀疑在商业层面上他知道很多东西,比如Phoenix和Phenix的区别,但技术层面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萧肃默默点头,“无瑕”既然把这个项目委托给他,李代桃僵这种商业手段一定不会瞒着他,说不定还是委托他经手办的。
所以丁天一很清楚他运作的抗衰针是冒牌货。
那么,即使他不清楚技术层面的事情,经过今天自己的试探,恐怕也会产生“变异动物不会是从巧颜研究所逃出来的吧”这种怀疑吧?所以他看照片的时候神色才有点不正常。
他会怎么做?继续运作这个产品,还是叫停?
萧肃对他并不了解,但下意识觉得,他会选择前者——对一个家境清贫,全靠自己努力熬到这一步的年轻人来说,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我觉得,他也许会调查这件事。”萧肃对荣锐说,“我吃饭的时候说得很直白了,他肯定也怀疑变异动物是巧颜研究所跑出来的。”
荣锐点点头:“我会想办法留意他最近的动向的。”
萧肃心情有些沉重,喃喃道:“我是不是该劝劝然然……可这是她第一个带回家的男朋友……这样会不会伤害她……”
荣锐抬眼看他,说:“你不伤害她,他迟早也会伤害她。”
萧肃一惊。荣锐道:“哥,我们警察看人很准的,你妹妹跟着他,不合适。”
萧肃心情越发沉重,叹息道:“我知道了,我想想办法吧。”
荣锐低头继续抠手机。萧肃默了一会儿,问他:“在查什么?那个句号?”
荣锐道:“是,这人比我想象的还神秘……我通过微博记录查了他的IP,发现他在国外,而且用的是多重代理。”他抬头,皱眉,“正常人是不会这么麻烦的,除非他一早就知道会有人查他,或者他这么做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很多一流的黑客都有这种职业病,即使最简单的操作,也会用最麻烦的方法掩盖自己的痕迹。”
萧肃忍不住心头一跳——这人是通过“农夫”的微博摸到“粽子”那里的,什么时候自己惹上了这么厉害的人?
好像自从神兽事件出现以后,他身边奇奇怪怪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萧老师:我已经有了当金主的自觉!
荣锐:是错觉吧?
第37章 S1
分床的夜晚分外和谐, 小警盾同学睡得很安静, 不转圈也不打呼噜, 只在凌晨的时候磨了一会儿牙。
萧肃在自己烤鱼味儿的被窝里睡了一宿, 做了一个非常模糊的梦。梦里他仿佛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和一个比他大一点的男孩儿在河边玩沙子。河堤另一面是金色的麦田,饱满的麦穗随着微风摇曳。男孩儿拉着他的手越过粗石垒成的堤坝,拔了一大把沉甸甸的麦穗,升起小小的火堆。
浓郁的焦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他好奇地拨拉着秸秆,结果被烫了手,哼哼唧唧地哽咽起来。男孩儿捧着他的手吹了吹,嘲道:“娇气包, 爱小猫,小猫不爱娇气包!”
他不肯再哭了。男孩儿将火撤去, 搓掉酥烂的麦壳, 把焦香的麦粒放在他手心:“先给你吃,回去不能告诉你妈哦,不然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烤熟的麦粒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香甜的味道,脆脆的, 萧肃嚼得嘎吱嘎吱响, 然后便惊醒了,迷糊了很久才发现那是荣锐磨牙的声音。
窗帘缝隙里透进来一丝霞光,萧肃在低血压的眩晕中眯着眼睛假寐, 不禁哑然失笑——一定是昨晚没洗澡,才在烤鱼的气味中做了一个关于烧烤的梦吧。
梦里的男孩儿面目有点模糊,但萧肃知道那是谁,因为整个童年他最亲密的玩伴,也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他们曾经睡一张床,吃一个碗,看一本书……他们曾那么亲近,好得像一个人一样。可惜人总会长大,总会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总会远走高飞。
只有他,注定要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旁边的床动了一下,萧肃的思绪被打断,荣锐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探头往萧肃脸上看了看,随后穿着背心短裤出去了。听到关门的声音,萧肃伸个懒腰爬起来,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右手的烫伤好了很多,手掌已经不红了,只有水泡依然亮晶晶的。萧肃找了根针将它挑破处理了,重新上了药膏包扎起来。
隐隐有点痛,他不禁又想起梦中的小孩,好像每次他弄伤了什么地方,那家伙总会一边嘲笑,一边帮他吹吹。
也不知道他在美国过得好不好,听老妈说他事业发展得不错,而且已经有了对象,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婚……说起来,他也该有三十好几了吧?
如果他结婚,老妈应该会让自己去吃喜酒吧……美国办喜酒么?就算没有喜酒,婚礼总要有一个吧?
萧肃胡思乱想着,把自己收拾干净,靠在沙发上给萧然发微信:【妹,猜猜我在哪儿?】
没想到萧然秒回:【我要告诉妈了,你不打报告就跑去珑州,是不是忘了上次从东非回来立下的军令状?离家一百公里以上都要给老妈报备哦!】
萧肃只想翻白眼,同时隐隐感觉事情有点麻烦——很显然,昨晚回房间之后丁天一和她通过话,他们的感情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亲密:【丁天一告诉你的?老子请他吃饭,他居然给你通风报信?】
萧然:【哥你疯了,居然自称“老子”?搬出去这一个月你都经历了些什么?我闷骚装逼的哥哪去了?】
萧肃扶额,萧然又道:【而且请他吃饭的好像不是你吧?不是你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