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凡神色陷入了迷茫,他独自在心中重复道:赢……赢氏地产?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他心中油然而生的莫名亲切感,让他感到无法理解。
邙明单手把这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半开的窗户边,开车技术熟练,姿态显得潇洒闲适,“果然万事皆有微妙的联系,在咱们去咸朗市接朱鑫金和他明星老婆的那单委托之前,我还听我爸说起过,赢伯伯他们家企业正在开发的一个楼盘,是小区配套饮食休闲娱乐一体化的娱乐商圈,差不多再半年就全部竣工了,地段也不错,以后定能大卖的,但这几个月也出了问题,似乎才开始卖了一个单元楼盘,就遇到了不太干净的事……这种事对于房价影响太大了,他们已经在托人请玄门天师了。我也需要尽快过去看看,小问题不用出手,若真是有大问题,就顺手解决了。”
邙明说的这些东西听在贝凡的耳里,似乎都有些莫名的耳熟,就像是他曾经在哪里了解过一样,简直让他无法理解。
但既然不能理解,那就不要自寻烦恼。心态极好的贝凡立刻调整心态,将精力诉诸于美食,努力吃邙明的存款。
晚上吃了一顿大餐,还吃到了自己提供食材的芝士焗蟹后才终于回家的一人一鱼,十分心满意足。
但他们不知道,在同一个城市里,却有人遭遇了注定不平凡的一个晚上。
赢氏地产新开发的新生态住宅区,有人正在守夜工作。
这个保安人员姓孙,他前一天还在总部工作,结果就在昨晚的停车场中见到了脸色狰狞的赢长世后,他拥有的一切生活就都变了。
其实他当时看到赢长世反反应后,就隐约有了预感,知道自己怕是要倒霉,只是他没想到赢长世动作如此迅速,几个小时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收到了人力资源部外调的通知。
他本就是资深的安保人员,在部们做了许多年的辛苦活,才被升职到总部任职的,本该是一直受到同事们羡慕的待遇一夕之间撤回,他就这样被外放到了赢氏地产的在外项目上,悄无声息的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守夜人。
孙保安非常愤怒,但他小小一个保安,又没有办法抗议集团内公认的下一代继承人的决定,他在赢氏工作多年,本来已经是对公司很有感情了,却被这样一个决策彻底寒了心。
但若现在愤而辞职,这个月的工资就没找落了,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孙保安左思右想,还是将这口气暂时咽下来,等再干几天拿到工资了他就辞职走人。只是赢长世小肚鸡肠的传闻果然是真的,自己在这里继续干,怕是以后小鞋估计是不断的,他姓孙的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是个人,自然是不想待在这里受这种鸟气。
他拿起手电筒,进入了赢氏地产正在建造的、尚未竣工的购物商场和旁边的住宅楼联通的北区,开始了夜晚的搜索。
他一边走,一边反复琢磨昨天晚上的事,便越想越觉得委屈——他昨天不就是过去敲了敲车窗,问了问赢长世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怎么就把他给得罪了?他真是想不明白。
若是公司原来那位继承人赢礼不曾出事,现在公司怎么会走下坡路,将那么一个玩意儿提上了位置呢?
只是可惜天妒英才,那么有能力的赢氏顺序继承人,模样又长的那么俊,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失踪了,所有人都说他死了,据说最后连尸身都没找到,就这样不了了之的结了案。
孙保安突然想到了他当时一扫而过的,赢长世手机上的那一行血色红字——坐在赢礼的位置上,你不亏心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孙保安想了想,突然觉得这事水有点深,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保安而已,马上又要走人了,多的他也管不着了。
这地方半夜工地连个人都没有,但孙保安一向胆子大,就在这夜晚寒冷的小凉风里,举着手电在暗无一人的楼层中巡视起来,试图摆脱刚才脑海中突发奇想的联想。
他曾经在休息时听同时闲聊时说过,这一片赢氏房产这几年的重头项目,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已经有不止一个一期楼盘的住户、和公司中的同事反应过……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作为沐浴在社会主义光辉下成长的一代,孙保安是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事的,什么鬼啊怪的,都是人们编出来自己吓唬自己的,他是学习科学长大的,自然不会相信封建迷信。
他走进了北区的商场入口,这里距离开业还有大半年时间,连商铺都没有装修完,夜晚的商场没有通电,空空荡荡的透着穿堂冷风,让孙保安也情不自禁的感到了彻骨寒意,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这还没到冬天呢,这是没关窗户吗?怎么冷得这么邪门?”孙保安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举着手电筒不断深入巨大的商场,穿过了一片未完成的商铺区,看着建材被乱七八糟的堆在地上,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是久无人来,疏于维护保管。
孙保安在摇头抱怨:“据说我来这之前,这边连个管理的人员都没有,果然这么乱……谁在哪!?”
他猛然回头,举着手电筒照相他的身后,但他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塑料布,被风吹的时不时发出响声。
孙保安见虚惊一场,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了一些,但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还是去那边查看过,才能彻底放心。
这里太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手电筒都比刚才暗了一些,孙保安负责任的继续搜索着空旷无人的北区商铺,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只是一双红色的球鞋,无声的出现在孙保安刚刚站过的地方,在黑暗的商场里,默默朝向不远处的孙保安。
许久后,商场深处传来惨叫,却无人听到。
夜晚更冷了,只商区入口处招牌上的四个字,只有一个“赢”字在黑暗的夜里,晦暗闪烁的发着幽光,被夜风吹得明灭摇晃。
而此时壶川市另一个角落里,有一只躺在浴缸里的鱼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久违的归镜湖,那是他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地方,也是困了他许多年之久的牢笼,若不是他遇到了邙明,恐怕至今仍然是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与外面的红尘人世、万种美食无缘相见。
他在梦里见到的,却是他当年在归镜湖中第一次醒来的画面,那年睁开眼,他就发现自己被装在了一个棺材里。
棺材旁边躺着一具尸骨,直到很久的后来,贝凡才想明白那可能就是自己的骸骨。但当时他刚刚苏醒,心智便如同一个孩子般单纯直接,在棺材里被关了好久,他觉得自己饿得都要成干了,于是在他的棺材里四处摸索,没想到还真叫他摸到了一块玉。
那个玉上有凹凸不平的刻痕,那是一个刻着的汉文文字,贝凡摸到上面的残余的灵气大喜过望,几乎是本能驱使着将那块玉掰碎了,直接送到了自己的嘴里,这成了他那段被关在棺材的时间里唯一入过肚的口粮,所以他对那味道记忆犹新,也在日后的日子里对那种灵气情有独钟。
那块玉在他的利爪中被掰碎时,正经有一块碎玉飞出去,掉在了棺材里,后来他用爪子摸到了那个漏网之鱼,也摸到了上面那碎裂的“贝凡”两个字,然后扔进嘴里消失灭迹。
但这一瞬的停顿,足以让他在漫长的时间后依然记得这两个字,并将它们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特别去记那块完整的玉上,当时到底刻着什么字了……但今晚的梦里,他却似乎穿过层层遮挡视线的纱幕,突然瞥到了被埋藏已久的事实。
那个玉上,刻着的那个字,似乎是“赢”。
这个清晰出现在他眼前的字,仿佛如同一道惊雷,将贝凡从沉沉的睡梦中惊醒。贝凡猛地睁开了眼,现出野兽般的防御姿态,花了一会功夫,才反应过来自己终于不是在危机起伏的归镜湖里了,而是在一个可以让他放松警惕的安全的环境了。
现在的他在人类的家里过上了幸福生活,每日里吃香喝辣,然后在睡觉时,回到这个体积狭小让鱼倍感嫌弃的浴缸里,但这很快也会得到改善,他即将拥有一整个开阔的水域,比他去过的水族馆还要气派。
确定了自己所在的贝凡无声的出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却发现自己难得的失眠了。
他在浴缸中翻来覆去,将水都弄到了地上,可还是没有半点睡意。太过寂静的黑夜,似乎让他感到最深切的不安,他不知道这种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但此时却只想迫切的摆脱它。
人类在床上睡得正香,贝凡闻了闻空气中唯一令他感到愉悦的灵力气息,终于决定自力更生。
他不想用鱼尾巴从浴缸里重重弹出来,然后呱唧一声摔在地面,邙明睡着时的气息让他觉得格外香甜,他甚至不愿意吵醒邙明改变这种好闻的气味,就自己丰衣足食。
他从水中悄无声息的站起来,用别扭发软的人腿,颤颤巍巍的迈出了浴缸。
他要扶着墙,才能控制自己摇晃的身体不会摔倒,他就这样一路悄悄摸进了邙明的卧室,找到了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