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宜哭得凄惨,可她的哭声和她的笑声一样尖利可怕,像夜啼的鸟儿。
蒋鸣玉依旧冷着脸,说:“你知道自己求助的是什么,就应该能想到后果。”
赵永辉惊疑地左看看右看看,说:“到底怎么回事,小宜,这位是很有能耐的先生,他可以帮助你,你就配合吧。”
赵永宜不说话,只是哭。
她依旧很畏惧蒋鸣玉,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蒋鸣玉走过去,赵永宜慌乱地往床头靠,身体抖得像筛子,嘴巴上说着:“不要过来!”
蒋鸣玉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臂,赵永宜疯了一样的尖叫。
妹妹这么怕蒋鸣玉,赵永辉看不下去了,想过来阻止,蒋鸣玉提着赵永宜的手腕,送到赵永辉面前看:“不仅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连她自己也起了变化。”
赵永辉这才发现妹妹的手枯槁瘦削,手上的皮全是褶皱,指甲也很长,弯曲发黄,整只手细长而苍老,看起来就像……就像鸟爪一样!
赵永辉失魂落魄地后退一步。
安乐在一边看着,赵永宜的脖子也变长了,再这么下去真的要变成一只鸟。
蒋鸣玉松开赵永宜,赵永宜抱着肚子蜷缩到床头,她这幅样子,怀着孩子的肚子愈发显眼,看起来又有点可怜。
安乐心有不忍,站到蒋鸣玉身边,对赵永宜说:“赵姐姐,我家先生很厉害的,你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帮你解决问题。”
赵永宜垂着头过了好久,蒋鸣玉也不急切,站在房间里,如同一座山,压得各路妖魔喘不过气。
赵永宜心中无望,才开口说话:“我一直没有办法怀孕,所以在婚姻路上也很失败。后来,我听说有一座庙,求子特别灵验,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就去看看。”
赵永宜说着她的经历,站着的男人们没有打断她,听她说下去。
“那座庙不大,里面供奉着的不是送子观音,而是身披羽衣的女仙。我刚开始还很怀疑,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看管庙宇的是一个男人。”赵永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点艰难地继续道,“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
叮,得分。
安乐在心里亮了一盏灯,这个男人肯定就是孩子他爹了。
蒋鸣玉说的是对的,人都是爸妈生下来的,没男的,赵永宜一个人也怀不了孕啊。
“去庙里祭拜,可以得到女仙赐予的灵谷,灵谷象征着播种,吃了就可以怀孕。我本来也不是很相信,我当时连个男朋友也没有,怎么知道灵不灵。但是那个男人太好看了,我就经常去那座庙里,想着看看他就行。然后我中途遇到几个跟我一样的女人,她们都说去了那里之后,就怀上了孩子。”
赵永宜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窍,我就想尝试一下,就吃了那些谷子,然后跟、跟他……”
在场的三位男士各有各的表现,赵永辉要气炸了,蒋鸣玉面无表情,只有安乐抬起手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安乐很难想象说着“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的赵永宜会被一个男的迷成这样。
他忍不住悄悄看蒋鸣玉,心想,那男的会有我们家先生好看吗。
赵永宜低头摸摸肚子,干枯的手放在凸起的肚皮上,对比感很强烈,她说:“结果我真的怀孕了。”
她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喜悦,接着变成惊惧,赵永宜说道:“可是我身体情况太特殊了,根本没办法顺利把宝宝生下来。”
“然后他就对我说,我这样的不是没有希望,只要我全身心地供奉羽衣女仙,女仙就能保佑我的孩子顺利出生。”
安乐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人渣。
作为孩子的爸爸把赵永宜往火坑里推。
赵永辉气得全身血液冲到脑袋顶,咬牙切齿地问:“那个混蛋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
谁知道赵永宜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平时都喊他小师父……”
赵永辉简直要昏过去,他妈的,孩子都六个月了,姓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踪影,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赵永宜低着头说,“我觉得只要有孩子就行,也没想着去找。”
安乐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收回刚才的话,在赵永宜眼里,还是孩子才是第一位。
“反正我按照他说的,供奉着女仙。”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刚开始还好好的,我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好,可后来渐渐变得不对劲。”
她恐惧地抬起头,说:“女仙变成了鸟。”
“我用指甲供奉那些鸟,它们衔来谷米让我吃。然后我变得很奇怪,喜欢吃内脏,身体也改变了。”赵永宜看着自己快成为鸟爪的手,说,“我知道我变了,可我停不下来。”
赵永辉听到这里,整个人愣住,像傻了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蒋鸣玉终于开口,说道:“这种怪物叫夜行游女,同样也是鸟身能飞,又被称为鬼鸟。”他说着,“鬼鸟经过者,小儿必死,这种鸟怪鬼气旺盛,专门祸害产妇和孩子。”
安乐听了蒋鸣玉这么说,连忙对赵永宜说道:“赵姐姐,那些怪物会害你,就算它们给你稻米,也是图谋你的孩子。”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变成了鸟蛋,那些怪物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可是,我的孩子越来越健康了。”赵永宜目光呆滞,慢慢地摸着肚子,语调非常神经质,“如果不这样,孩子就没啦。我知道女仙是害人的,所以我也变成鸟就好了。”
她扬着脸,笑了起来,笑声像鸟叫,面容如恶鬼,她满足地说着:“我变得跟它们一样,就能保住孩子啦。”
安乐呼吸停滞了一秒,原来赵永宜是这么想的。
就像蒋鸣玉说的,赵永宜不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而是自己选择继续祀奉怪物,甚至不惜变成怪物。
安乐现在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他茫然地看向蒋鸣玉,蒋鸣玉沉着脸,不说话。
这时候赵永辉爆发了,他冲上来握住蒋鸣玉的肩膀,激动地说:“先生!我求求你把那些害人的东西都杀了,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蒋鸣玉拂开他的手,说:“我可以除去鬼鸟,但是你妹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靠着鬼气养着,一旦鬼鸟没了,孩子也会没了。”
赵永宜听见这番话,尖叫起来:“不可以!我不要!”保卫孩子的信念让她疯了,她拿起枕头往蒋鸣玉那边砸过去,蒋鸣玉微微侧身避让,她退缩到床角,说,“我不会告诉你们它们在哪里,你们别想找到它们。”
到现在了,赵永宜还在掩护着那些鸟怪。
安乐忍不住说道:“赵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不止你一个受害者,那些曾经在庙里祭拜的人们、那些同样吃了谷米的人们,可能全都命在旦夕。”
安乐的话让赵永宜愣住,她定格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把自己越缩越紧。
她还是无声地拒绝了。
赵永辉冲到床边,照着赵永宜的脸打了一巴掌。
蒋鸣玉无意观看家庭伦理剧,对安乐示意,安乐叹了口气,跟在他后面走出房间。
他们出了屋子走向车辆的时候,赵永辉追了上来,这位心力交瘁的哥哥认真地对蒋鸣玉说:“先生,拜托你,出多少钱我都愿意,不用顾忌我妹妹,把那些妖孽全除掉。”
对于赵永辉来说,这种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根本只有一个答案。
蒋鸣玉差的不是钱,他说:“我自然会去做。”
他调转视线看向安乐,说:“那些鸟也惹到我的人了。”
安乐明知他不是那个意思,心还是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等待多时的江虹开着车送他们回去,安乐坐在后座上,心里很难受。
如果一开始就绝望也就算了,现在赵永宜得到了希望,马上又要失去,真不知道她的精神受不受得了。
可放任这么发展下去,赵永宜和她肚子里的宝宝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想想就可怕。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悲剧。
安乐忍不住说:“人的执念竟然能强到这个地步,就算自己变成怪物,也想要一个孩子。”
“人的执是有力量的。”蒋鸣玉说道,“所以人死之后,执念重的才会成厉鬼。”
安乐很难过,赵永宜太惨了,他问蒋鸣玉:“大佬,孩子真的保不住吗。”
蒋鸣玉摇摇头,说:“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除去所有脱轨的,一切都会回到最初。”
怎么回得去呢,赵永宜经历过这件事之后,恐怕再也无法振作了。
蒋鸣玉见安乐神情沮丧,眼睛里满是伤心,说:“不过,发生过的事无法抹杀,付出与回报是相互的,付出得多,有时候会触发另一段机缘。”
安乐没懂:“什么意思?”
蒋鸣玉说:“到时候再看。”
既然大佬这么说了,也只能如此。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鸟和那个男人的错,那个男人好可怕,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害,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鬼鸟把它们除去,保住赵永宜还有那些被骗女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