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石傻乎乎的回答道:“是呀。”
池罔撸了一把怀里砂石的短毛,微微一笑,露出了极度危险的意味,“沐北熙……你这狗东西。”
怎么突然骂上了北熙?砂石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黑黑的眼睛里充满疑惑。
“当年与沐北熙为君臣时,他年年赏我最酸的葡萄……他君我臣,君要臣吃臣不得不吃,可是我回家吃还不行,他一定要亲眼看着我吃光所有西雁关进贡的酸葡萄,才能放我离开。”
池罔细细的磨着牙齿,“我平生……最讨厌吃酸葡萄。那些年的酸葡萄,你知道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砂石:“…………”
砂石像一只灵巧的兔子一样,“蹭”的钻出了池罔的怀抱,躲得远远的,蜷着身体缩到了最远的角落里,诚心诚意的施展起远古而神秘的法咒,“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池罔没有过来打他,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走出了机组间。
等他走远了,砂石才远远的小步跟着池罔走出了封闭的房间,看着池罔对这里了如指掌的熟悉,终于慢了一百八十个半拍的发现了——小池怎么这么熟悉无正号呢?
这一路上,他都没敢问。等他看到另一个熟人后,更是吓成了一只鹌鹑。
和尚跪在地上,可是他的脑袋居然没有反光,因为他的头顶上趴着一只巨大的乌龟。
那乌龟神情安详,手足缩在壳里,即使是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依然不能阻止它的安然入睡。
砂石刚想颤颤巍巍的过去打个招呼,就发现和尚的膝盖下……跪了一层贝壳。
砂石目瞪口呆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这贝壳这么脆,居然没被你跪碎?”
一滴汗水从庄衍的额头流了下来,可是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你再仔细看看……我真的跪在上面吗?”
砂石定睛一看,果然发现和尚的膝盖距离那一层贝壳,居然有一条细线似的缝隙……他再仔细研究了一下庄衍的姿势,瞬间佩服的五体投地!
庄衍的膝盖前倾到距离贝壳只有一线宽的距离,而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踮起的脚尖上,模仿着做出了“跪下”的姿势。
池罔神色冷漠,“别偷懒,手上的活呢?给我继续写,贝壳碎一个,你就多抄一百遍,明白吗?”
庄衍低眉顺眼的回答,“知道了。”
“把那龟摔下来就不好了,人家在江里活了好多年容易吗?修行之人要有好生之德,不能这样伤害它,你说是不是?”
庄衍从善如流道:“是。”
他跪着的同时,不仅要保持乌龟的平衡,还要左手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右手在上面奋笔疾书。他本来假跪的姿势就极为费力,连手都不能撑在地上分担身体的压力,还要这样在空中写字,砂石看着就觉得脊背吹来一股凉风。
砂石看到了那本子上开头的一段字,“我已深切感受到了自己的错误,在小池不愿意的时候,我强迫着他,做了他不喜欢的事……”
砂石:“………………”
池罔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的砂石“哇”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哭了出来。
池罔讶然回头,却看见砂石已经哭得小脸都抽了。
砂石哭得满脸是泪,小模样无比凄惨,“小池,我错了!我没有淫僧这水平,没法头顶乌龟、腿跪贝壳……不劳你动手,我这就自己去拿个搓衣板来跪,你看行不行?”
第149章 番外:和尚的追妻火葬场2
池罔一向信奉着“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 就算是为了自己当年吃的那些酸葡萄算起账来,这账也该算在沐北熙的头上,而与砂石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他自然不会对砂石怎样,也和砂石明着解释了。砂石兢兢战战的观察了许久, 确信小池真的没有收拾他的意思,这才大胆放下心来。
然后这几天他在无正号里溜达, 有意无意的路过并围观了那位被高难度罚跪的和尚,心中总有些痒痒的。
趁着小池不在附近, 砂石睁着锃亮的眼睛问:“你这是干啥了?小池那么喜欢你, 你还把他惹得这么生气?”
被夫人惩罚的真实原因当然不能为外人道也,庄衍回答的很稳,“自然是因为我做错事了,我劝你不想跪洗衣板的话, 就还是不要去了解的比较好。”
砂石似懂非懂, “那我就不问了叭,反正你也不是好东西。连头发都没有, 就想追我家小池?没可能的。”
庄衍:“……”
终于有了身体的砂石, 进食的欲望异常旺盛, 他再也不是只能看不能吃的小可怜,于是一天三顿正餐、两顿加餐、一顿夜宵和无数小食从不缺席,一定要弥补这些年心灵受到的“能看不能吃”的创伤。
池罔和庄衍偶尔也会陪他吃一点,但他两人如今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了, 生命漫长而永恒, 其实都不需要再进食, 但他们俩不约而同的保留着人类的习惯,一天至少吃两顿饭,到了晚上小池还会去屋子里睡觉。
庄衍进不去屋里,因为他还没跪完,不过近日来池罔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他觉得离自己能成功进同一个屋里过夜的那天,已是指日可待的不远了。
砂石吃到了自己想吃许久的江鱼和螃蟹,狼吞虎咽吃完后,一抬头,发现对面两个人吃的居然是一点油腥都没有的素菜,一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颜色。
砂石立刻义愤填膺,“咋的,你这淫僧吃素,怎么也让小池陪你一起吃草?到底有没有人性了?”
庄衍:“说的也是。小池,你想吃肉吗?”
池罔倒是无所谓,他吃什么都是一样的,也没有特别想吃荤腥之类的。只是砂石的话提醒了池罔,他看着庄衍光溜溜的脑壳,语气幽幽道:“你这模样……以后回到陆地上,打算怎么和我出门?”
这个意思,便是在问庄衍对于自己出家人身份的打算了。一边光着脑袋当着和尚,一边管池罔叫“夫人”,这让别人听到了,当真成何体统?
庄衍当年出家,便是为了以最干脆的方式,斩断自己与尘世所有的联系,选择了一条最无法通过逻辑来理解的路,用此来迷惑时桓的判断。
那个时候,他一是选择相信了沐北熙,被他所展现的“这个世界的真相”震撼,二是为了小池,这才决定冒险一试,只为了能与小池两个人一起打破这命运不公的僵局,为他们在死局中找到一线生机。
如今尘埃落定了,再回首种种前事的凶险,只觉恍如隔世。虽然说他这个和尚当年出家时是别有缘故的,但他在做和尚的时候,倒也是认真对得起这个身份的。
在将领地全部交给沐北熙后,他骤然空出了大把的闲散时光,便仔细研习精进了他娘亲善娘子的医术。那些年在民间救了不少人,很有声望,却也一直恪守着清规戒律,不曾有过丝毫越界。
可如今……一桩接着一件,庄衍实在不想多说,现在他虽然坐在椅子上,却已经感觉到自己膝盖下跪着贝壳,脑袋上顶着乌龟了。只好埋头吃饭,假装无事发生了。
池罔倒是点着筷子,饶有兴致的和砂石交流起来,“你怎么到现在都不问一句,时桓和鸡爪子后来怎么样了?以及我和盆儿为什么会在无正号上呢?”
“他们肯定是被你们打趴下了呗,我知道结果就好,过程并不那么感兴趣。”砂石的心之大常人难以企及,他伸出了一只油腻腻的爪子,对着池罔比了个大拇指,“池霸霸厉害!池霸霸真棒!给我的池霸鼓掌!”
池罔的心情明显见好,庄衍也见机搭上了砂石的话茬,“说到这个,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小池,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看清楚你能看到的遥远时间,但你那时却说,你给时桓弄了一朵‘白蔷薇’……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会直接从起点处抹除他的存在。”
“你好歹是出家人,没事就想怎么杀人,当真不是好东西。”池罔又逮到了攻击庄衍出心头气的机会,慢悠悠的讽刺了一句后,才正经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看到了时桓只是个棋子,即使他是个很重要的棋子。就算我早早的毁灭了他,也会有别人替代他来到这个截点……其实是因为以前的一件事,让我决定给他个机会,我也想看看他以后会走向怎样的道路。”
庄衍点点头,“是了,你之前提过你和他有过交集,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池罔从衣服里拿出贴身佩戴的“白首不相离”的玉佩,眉眼变得温柔了许多,“这块玉当年碎成那个样子,没有玉匠能把它恢复如初,我遍寻能工巧匠都没有任何办法,但时桓却主动出手帮忙了……那个时候,是他在认定我必死无疑的条件下,他做了一件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事。便是这一件事,我认为他还保留了一点人类的情绪,没有走到最后的那个阶段,若是完全到了最后的境界,就不会再存在私人的感情了。”
砂石插嘴道:“那‘白蔷薇’是什么东西啊?”
“你以后会知道的。”对于砂石的这个问题,池罔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转手拿出了从沐北熙墓地下带出来的金属块,“这个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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