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目光并没有太多不解,只是水灵灵清莹莹地直视着庄衍的目光,庄衍摸了摸他的头发,解下了他的发绳,轻声道:“让我先好好看看你。”
这简单的一句话里面蕴藏着许多炽热的思念,小池想起自从那件事后,他们已经这么久没见过面了,便一下子觉得酸涩。
他的头发披下来垂在脸侧,庄衍挽开他的发,仔细看着他的眉眼,那青涩的感觉已随着大半年的时光逐渐褪去,而站在他面前的美人,已如同蚌珠一样开始绽放异彩。
庄衍专注的看着他,“你长大了一些,也长高了一点。”
“还没有少爷高。”小池温柔的低下头,似乎是有些害羞了,不敢与他再对视,他的脸带着微微的红晕,在春风中显得格外动人。
他听见庄衍轻轻的笑了,然后说,“大半年不见,长高了,能摸到这紫藤架的上面的花架了吗?”
听了这话,小池便稍稍退后一步,踮起脚去够花架,但他到底个子还是不够,怎样都差了一段距离。他不服输的跳了起来,可是手指却依然差了那么几寸,还是碰不着。
只是他再一次尝试跳起来后落下时,却被庄衍握住了腰,连着他整个人一起面对面的举了起来。
庄衍脱下银甲后,身上只一层白色单衣,薄薄的单衣下,他的手臂充满力量,举着一个骨肉均匀的少年,几乎是毫不费力。
他感到了庄衍单薄衣服下,那源于他手臂血肉的热,小池便无端感到了一种心慌,他轻轻碰了一下花架上开得娇艳的紫藤花,便垂首轻声说:“……摸到了。”
庄衍把他放下来,小池悬在空中砰砰乱跳的心刚刚要放下来,可是在他脚尖即将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庄衍却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他只是低低叫了一声,“小池”,声音暧昧低沉。
他们是面对面的,庄衍仍不把他放下来,只是掐着他的腰,将他慢慢靠近。他们的身体靠的很近,庄衍的脸向前移了移,他们离的更近了,近得可以在彼此的瞳孔里,看见彼此的轮廓和模样。
他终于在庄衍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危险的意味。没有缘由的,他似乎能预感到了此时庄衍在努力克制的占有欲,已经在破笼而出的本能边缘。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因为他太过爱惜呵护,一直迟迟舍不得让他受苦,所以忍住不去碰他。
可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小池就被夺走了。
庄衍想,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可是在率兵驻扎与庄侯对峙的漫长拉锯中,他只要想起当时见到小池的那个模样,便会心生痛苦,夜不能寐。
恨意在心中滋生,侵蚀腐坏。也让他与生父的反目,再无回转余地。
江北庄侯,残忍暴虐,世人闻之色变。
庄侯之子,仁义纯善。银戟将军,贤名遍传北境。
所有人都在夸他,这是他多年养出来的仁善之名。即使是与生父反目后,在他幕僚的运作下,民间指责他不孝的骂声,都无法激起太大的波澜。
甚至在西边,人们将他视为江北新的希望,时隔十数年,民间仍流传着善娘子的传说,而他是医圣善娘子血脉的延续,生来便有爱与仁。
只有在黑夜中,他独自审视自己内心时,才知道他早就变了。这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古训有言——慈不掌兵,仁不掌权。
他依然是那个有着好名声的庄衍,江北新势力正在崛起,人们开始用“小庄侯”来称呼他。
……却没有人知道,他体内属于另一个人的血脉正在觉醒,血缘的力量是如此的危险,让他在继承了卓绝的能力和凌厉的手段外,同样继承了深埋骨血中的残暴。
他又叫了一声“小池”,声音逐渐低哑。
其实庄衍努力克制的,不只是占有欲,不只是爱与迷恋,而是……在心底死死桎梏的破坏欲,即将要破牢而出。
……面前的人,即将成为他最亲密之人,早晚会发现他的全部,无论是向善的,还是伪善的。
他不用再隐藏了。
“你别怕,小池。”庄衍靠的愈发近了,几乎是耳鬓厮磨着,距离亲密,但他的神色却是那样的危险。
这样局促的空间让人感到不安,手上传来的重量压抑,仿佛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手腕会疼吗?”庄衍的声音几乎有些温柔的意味,摸了摸小池被勒紧后承担了全身重量的手腕,然而他的话语里却传递除了截然不同的涵义,“那就发挥你的想象力……”
少年整个人悬在空中,即使是努力勾起脚尖,也碰不到地面。他心中愈发慌乱,却只能垂着睫,看着庄衍在地上的影子……
他就像一件被期盼已久的礼物,在细心呵护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后,终于被主人拆了封。
…………
庄衍在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听到黄鹂鸟叫得欢愉,初夏的暖风送着花香,紫藤花落在他们身边,沾在他们的身上。
他还记得庄衍低下头,吃下了所有落在他身上的花。
一晌贪欢,紫藤花开的香味如甜美的醇酒,让人目眩神迷。
日光穿透花架空隙,在地上打出温暖的碎影,花香四溢得张狂,终于烫滚出深深压抑在心底的情感。
当池罔睁开眼的时候,他过了好一会时间,才辨清是夕何夕。
原来是他在紫藤花架下睡着了。
只是他之前分明是倚在栏边看书,不知何时他竟然在这温暖的春风中沉沉昏睡,而且居然还不慎滚落到了地上,都没能惊醒一向警觉的他。
他摇着头起身,却在那一瞬间眉目罩上冰霜,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疼痛,酸涩,他的身体仿佛被重力碾过。
他并非未经人事之人,身体那不能启齿处传来的钝痛,几乎让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
七百年中,池罔从没有一日,像现在这样惊慌失色过——刚刚发生的事,他怎能毫无察觉!?
为何眼前的一切,都像极了他刚刚做的那个梦,怎么可能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环顾四周,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声响。
只是不知何时,紫藤花架上的花苞,已经有零星几串悄然盛放,隐约的花香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象征着春天的到来。
池罔的心不断向下沉去。
是谁?谁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他失去意识?再如此不堪的欺侮于他?
……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花架另一边传来的脚步声。
转过拐角的,是风风火火跑进来的房流。少年人的心思发了芽,他月前没能将小池哥哥约出去,离开紫藤村这么久的时间,都没能与池罔见上一面,让他在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里,每一日都在牵肠挂肚的惦念中度过。
他一眼就看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站在紫藤花架下的模样美得像一幅画,少年人还没来得及绽放明朗的笑意,才刚刚露出身形,就被池罔快如鬼魅般闪到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提了起来。
池罔带着雷霆之威,仿佛下一刻就会将房流拨皮抽骨,他的声音有些哑,却仿佛笼罩了一层凛冬寒霜。
他盯着房流的表情,一字一句的问:“刚才……是你!?”
第101章
房流武功并不弱, 但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人扼住咽喉要害,却还是第一次经历。
回到阔别月余的老宅,即将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小池哥哥,房流只觉得满心欢喜, 却怎样也没想到一打照面,池罔就没有任何理由的对他动了手。
池罔看他久久不答,眼里的杀气愈发浓重,房流几乎无法呼吸。
“我最后问一次……是不是你!”
任房流脑袋再聪明, 此时也绝对猜不出池罔发火的原因。以前的小池哥哥, 心情不悦时最多也就是罚他抄书、背诗、练武,却从来没有对他动过这样的杀机, 这让他感到了陌生的惧怕。
房流脸上都憋得发红, 他被池罔举在空中,在这样的生死一线间, 他依然无法为池罔此时的异常,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池罔鬓发凌乱,脸上似乎还有未消的薄汗, 眼睛比往常还有水润,若不是在这种情形下,房流定然挪不开眼。只是现在的池罔, 浑身都散发着冰霜寒气, 他眼中的危险杀机, 足以将房流所有的热血从头到脚的浇熄。
房流终于露出惊慌之色:“什么……什么是我?我才刚刚回来啊!我还在外面和、和阿淼姐说了一会话……她能作证!”
房流神色不似说谎, 难道是另有其人?池罔只得怔愣的松了手。
房流立刻退开几步, 扶着紫藤花架咳得俊脸通红。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池罔,却发现……池罔往日里总是平静寡淡的脸上,居然染上了夭夭桃色,往日里淡色的唇仿佛敷过一层水,润红得像娇艳的花,让人想狠狠地咬上去。
尤其是他眼角那一片红晕,就像是刚刚啜泣哭过的模样,露出极为诱人的风情。无论他的表情有多冷,那一点红,都像漫天白雪中的一点红梅,将他所有的冰霜融化,只是不知道在那层霜一样的外壳融化后,会不会有着惊人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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