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想做什么?
刹那间,虞长乐凭着直觉,一把抢先把小旖拉了回来,对方似乎是一滞,被灯光照亮了一个白色的衣角,随即飞快隐没入黑暗。敖追着就蹿了出去。
虞长乐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威压褪去了,他心跳得飞快,因为这近十招他差点就招架不住,对方水平至少和他相当,但占了先机,且更为狠厉。
对方用剑比他更为熟悉老辣,逼得他换成了更顺手的棍法。
非夷竿和原本的初篁剑都被留在了桃花窟不知去向,虞长乐之前根本没有找到,怀疑早就已经被毁了。化虚印第十印就是为了剑而生的,化出来的其他武器总要比化虚剑差上一筹。
一言以蔽之,这情况相当棘手。
绿松旖惊魂未定,道:“刚刚那是谁?这里面还有其他人?”
虞长乐看见前方敖宴的身影闪了回来,语气很不好地道:“被他逃走了。”
“全神戒备。”虞长乐稳下心神,重新点燃了引路灯,回头看向了小旖。小孩子脸上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如果是一个活人,那他一定已经满脸苍白。
那个未知的人,就是小旖说的“守卫”?
敖宴回到了船上,气氛凝重了起来。船在无声中行过了这段窄窄的水道,所到的区域又是一个空腔。
不同的是,这里不再是只有船可以行走。中间是一条水道,两岸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无数石钟乳和石钟墙林立,蔓延向未知的黑暗里。由近及远的蓝色荧光也通向漆黑。
这幅场景更加像一座宫殿了,可现在他们知道,这座宫殿里有一个守卫。
“这一回没有得逞,他还会再次出手。”虞长乐道。他屏息凝神,击中了注意力,可眼中却看不见任何的灵气或者邪气。
这让他有些不安,刚刚的偷袭太过匪夷所思,对方躲藏得未免也太好了,就好像是他就是黑暗本身一般。
能使剑法,剑气如虹,可为什么就连刚刚在过招的时候,他都没能看见灵气?剑气是要由灵力支撑的。
虞长乐看了一眼自己和敖宴、绿松旖,确认自己的阴阳眼没有失效。
绿松旖也望了一圈,忽而僵住,脸色苍白道:“他来了!”
三人同时望过去,只见远处石滩上走出了一个白衣的男人。他就这样出现了。
“这是什么妖怪,还是鬼?”绿松旖哆嗦道。
虞长乐轻声道:“别吓自己,应当是人。”虽然如此诡异,但这明显不是鬼,是妖是人也都差不多。
看身形,这男人甚至担得上一句长身玉立、风姿绰约。他的长发很规矩地束着,白衣飘飘。
但他的脸上戴着一只面具,不知是早就戴着的,还是刚刚才戴上的。不管是哪种,都代表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脸。
面具是白色,上头没有任何装饰,完完全全的纯白色。
灭灯,船停,两相对峙了一会儿,敖宴啧了一声,率先冲了上去,无恙剑光雪亮。虞长乐则是顾不上脏不脏了,直接紧紧抓着小旖冰凉的手臂。
白衣男人瞬息而动,两道身影战成一团。
虞长乐手指一动,几道飞刃就卷了进去,直奔着男人面具耳侧的绳结而去。但白衣人显然十分在意,宁可被无恙剑刺伤也要避免面具掉落。
后面的脸就有这么看不得?
虞长乐皱了下眉。
“虞公子!”绿松旖一声惊呼,虞长乐猛地被一股力道拉了一下,整个人从船踉跄了下去,踩到了石滩上。他一惊,原来是小旖不知什么时候拉着他就要跑。
这点力道他没防备还好,现在立刻就能挣脱。可小旖急得大呼一声:“来!”
虞长乐一看,虽然他还是一副活死人的样子,但眼睛却竟不知何时恢复了黑白分明,瞳仁漆黑地盯着他。那边的白衣男人立刻就急了,打斗声肉耳可闻地激烈起来。
他心下一思,就跟着小旖跑了起来。
第80章 雪石冷色
“虞公子?!”绿松旖被这一出惊到了, 一时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虞长乐转头喝道:“跟我一起走!”
留在原地说不定会被误伤,还会拖后腿。绿松旖煞白着脸, 立刻连滚带爬地从船上跑下来。虞长乐一手拉一个, 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带小孩的人?
“啊啊!”绿松旖一声尖叫。
“轰隆!”
身后飞来一道剑光,虞长乐眼疾手快地拉着两人躲过, 越发感觉哭笑不得,大喊:“宴宴!帮我拖延着!”
敖宴远远应了一声,似乎还有余力。
虞长乐皱了皱眉, 这白衣人的如果真的是他猜的那个人……那实力未免也太弱了。那个级别的人物, 就算用着不称手的武器,也不是他和敖宴可以轻松应战的。
除非……
绿松旖道:“虞公子,别走神!”
虞长乐赶紧打住, 继续飞奔。小旖人小个矮, 这时候却跑得飞快, 对地形极为熟悉, 二人跟着他有飞檐走壁的错觉, 几次低头滚过缝隙、抬脚跳上石坡。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绿松旖边喘边说, 神情凄苦,差点被一个石钟乳打到头。
虞长乐道:“别问, 问就是快跑!”
赤鬼城大得可怕,到现在都没看到尽头。
“这里到底有多大?也太大了。”虞长乐忍不住道。他怀疑这里可能真的是某种意义上的“风水宝地”了,很可能有天然的结界让空间折叠了。
绿松旖道:“跑就是了……哇啊!!”
二人眼前就骤然一蓝, 却见密密的死藤占据了满眼, 这是个死路!
绿松旖立即刹住车:“虞公子你是乌鸦嘴!”
虞长乐也想停, 小旖却丝毫不减速,甚至拉着两人的手趁二人不注意,一个冲刺。
“啊啊——”
在绿松旖的惊呼声中,虞长乐脚下一空,眼前天旋地转。
咔哒。
什么东西合上的声音。
虞长乐立即翻身而起,却只看到一片黑暗,反手甩出了几个燃灯符,照出了大体的环境。他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周围,一看之下就发现,他们正处在一间人工开凿的石室里。
二人刚刚跌落下来的地方是一条窄窄的台阶,十分陡峭,做工粗糙。这条楼梯缩在墙角,向上隐没入石室顶端。
绿松旖晕头转向地爬起来,道:“这里是?……”
“石室。”虞长乐走到楼梯位置,却发现楼梯出入口已经被岩石封死了,刚刚那声就是石头轻碰的声音。
粗略打量,整个石室此刻就是密封的,被幽幽白火笼罩着。
“这是哪里?”虞长乐轻声问小旖。
小旖尽管恢复了几分清明,但也只是孩童。绿松旖用苗语问了几遍,小旖就用一双略有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口里吚吚呜呜地说了几个词。
“他说,这是‘他住的地方’。”绿松旖打了个寒战,“什么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恐怕指的就是那个守卫了。
虞长乐则是疑问道:“他怎么住得下去?”
这里一眼看过去,空空如也,没有家具没有食物。虽说到了一定境界修者不必饮食,但谁会活得这么简陋?
还一待就是几十年。
石室形状并不标准,虞长乐觉得这应该原本就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后来被简单雕琢成了石室,形制有几分像囚室。
“这上面有字。”绿松旖只敢缩在虞长乐身后打量,眯眼看到了墙,“我……我什么?”
在八面都留有剑痕,墙壁上好似还有一些深浅不一的痕迹。虞长乐拢过一张燃灯符,凑到石壁前。
但看清了上面的痕迹之后,虞长乐却无端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上面刻的全都是字——
我、我,你、你。
救救我、你去死、杀了你、我恨你!
整面墙上都是这样凌乱的字迹,大大小小的“死”和“恨”充斥着视线,有用剑劈刺出来的,也有用血涂抹出来的,线条无一不乱,无一不癫狂。
有一些已经根本辨认不出字形,像破碎混乱的呓语。
显然守卫在留下这些痕迹的时候,精神已经处于一种极端崩溃的阶段,透过这黑暗压抑的满腔血迹,虞长乐都能感觉到他的疯狂和痛苦。
除此之外,虞长乐还感觉有些痕迹应当是用头撞墙留下来的血痕,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块状斑点,拖下长长的一条痕。
所有的四面墙壁连同地面,都是这样的痕迹。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双目赤红、蓬头垢面的人在这里做着困兽之斗。
“他在这里经历了什么?……”虞长乐不由有些毛骨悚然,感觉像有一只冰凉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这里的气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绿松旖被吓得多了,终于没有脸色惨白了:“太……疯了吧……”
小旖静静站着,无机质的眸子像在打量,又好像什么都没看。他走到一面墙壁前,比划着动作口中喊道:“开!开!”
“开这面墙?”虞长乐走过去仰头望了一眼,屈指敲了敲,墙后确实是空心的。
绿松旖道:“你小心一些。”
本以为会有什么复杂的机关阵法,但虞长乐摸索着使了个巧劲,墙中间就裂开了一条缝向两边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