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弋现在状况不稳, 因此在三人准备启程时, 柳清弦便带着他一同御剑。
刑衍烛稳稳地站在却邪剑上,见到此情此景, 轻飘飘地抛下句:“没用。”
殷玄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柳清弦自然知道这话会对自家徒弟造成什么影响,可要是不小心又把心魔触发,那就麻烦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你懂什么, 这叫情趣。”
刑衍烛估计没预料到他会这么没脸没皮地秀得理所当然,脸色立马变得比殷玄弋的还难看, 反倒是殷玄弋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干脆顺水推舟,软绵绵地靠在柳清弦身上。
“师尊, 我不太舒服。”
柳清弦心里憋笑,面上却跟着演戏,作了心疼焦急的模样去扶住他:“那师尊御剑慢一点,你有什么事要给我说嗷。”
听得刑衍烛在他们身边翻了个白眼。
玩笑归玩笑, 毕竟如今时间紧迫, 三人迅速调整好状态, 朝着北方天际行去。柳清弦在高空回头看了眼复城,整座城池被高耸墙壁包围其间,如今俯视望去, 就像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至今有种不真实感。一周目时他是亲眼见到了凛苍派的惨状, 但这次却是毫无征兆地看到魔族过境的结局——到底是怎样的种族,才能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呢?
他想起记忆中那个带着面具的魔族少主,难不成这次造成灾难的人, 也会是他吗?
“师尊。”殷玄弋如今离他很近,做出虚弱的模样靠在他肩上,轻轻唤了他一声。
“是还不舒服吗?”柳清弦伸手探去,触到了殷玄弋额上的滚烫温度。
但下一秒,殷玄弋却凑近他耳边,用极低的气声道:“师尊,你看看,魔族是从什么方向离开的?”
柳青线一怔,下意识又去看复城,蓦地意识到不对劲。整座城池现在被城墙封闭起来,几处大门都干干净净,不像是有军|队出入的样子。对啊,既然是一支魔族队伍屠城,那他们是怎么离开的呢?
魔族的修炼依靠血统,只有高阶魔族才能做到御剑飞行,总不可能这是一支全是高阶魔族的队伍吧?
他皱起眉,御剑的速度放慢了些,但殷玄弋却垂着眼,依旧用气声道:“别回头。”
“别让他看出来。”
他?柳清弦反应过来,难不成殷玄弋如此谨慎地提点他,是在提防刑衍烛?
可这又是为什么?殷玄弋现在看上去简直像是在忌惮了,仿佛他们身边那人一言不合就会反戈相对一般。
柳清弦心中疑虑更盛,不由得抬眼看向前方,就见刑衍烛也正回头望着他们,眼神探究。
“师叔,你们在说什么?”
柳清弦心中一凛,许久不和主角打交道,他差点忘了这人疑心值百分百的设定,要是被他发觉不妙,还真有可能就在这里六亲不认,直接一剑刺来。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何殷玄弋会这么小心了。现在因为天魔影响,殷玄弋的实力大打折扣,要是刑衍烛突然发难,他们还真没办法抵挡。
系统提醒:“宿主,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是在把主角当做敌人看待。”
柳清弦想都没想,直接反驳:“废话,我都跟反派狼狈为奸了,那不就是要提防主角了?”
系统笑了声,莫名其妙说了句:“好歹给我点面子啊,这不争气的家伙。”
“?”柳清弦没听明白,正准备去问,却看到刑衍烛直接转向,朝他们这边逼近过来。
柳清弦条件反射地紧绷身体,而他身后的殷玄弋则用手臂将他往怀里一揽,脸上虚弱神色消失,振作精神与刑衍烛直直对视。
如今柳清弦和他靠得很紧,任何一个人见了,都能看出两人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刑衍烛自然也看出来了,只觉得十分刺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阴鸷。
“师叔,你还没回我话,你们是在说什么呢?为何不让我也听听?”
殷玄弋作势就要叱回去,却被柳清弦拖长了声线打断:“衍烛啊,你是不是跟你裴师叔待久了,总是喜欢打听点小道八卦?”
刑衍烛笑眯眯地看他,周身气息却十分危险:“也请师叔体谅下我吧,看到你们关系如此亲近,衍烛也会心生嫉妒的。”
柳清弦摸不着头脑,他嫉妒什么,当初选择师尊,是他自己选的,掌门待他又不薄,而且门派内多的是爱他的师姐师妹,着实没什么可嫉妒的。但听对方语气,似乎并不是在怀疑他们,因此柳清弦也不再关心这个话题。
他没有回话,只转而说道:“还是先继续赶路吧,前边就是鸦骨岭了。”
但刑衍烛并未动作,好整以暇道:“正是因为前方便是鸦骨岭,才不能继续赶路了。”
柳清弦疑惑回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鸦骨岭存在大范围的禁制,为的就是防止魔族人族逾越深渊,进攻对方领土。”刑衍烛一边说着,一边往下降去,在他踏足到地面时,他抬臂举剑,以刃尖朝外缓缓刺去,只见剑尖处忽然现出一道浅金色的符文,俨然正是禁制的模样。
柳清弦也跟随着下降,但随着高度降低,他很清晰地听见身后殷玄弋的喘息变得更重。
鸦骨岭已经靠近魔界边缘,从深渊中溢上来的魔气会为天魔提供极佳的修复来源,导致殷玄弋对天魔的压制更为艰难。
柳清弦安抚地拍拍他,低声道:“反正已经到目的地了,我们先稍作休息,再去采集月神蚕丝也不迟。”
他领着殷玄弋来到一块岩石边,将他扶着坐下后,才看向刑衍烛:“天色不早,不如我们先以此地为营,休息一晚再说?”
刑衍烛正在检查四周,听到这句后不可置否:“总归有我在,无甚危险。”
哦,知道你是主角了不起了。柳清弦默默吐槽,但好脾气地不跟他计较。
他提议道:“既然如此,我们去寻点柴火回来取暖吧,山中阴凉,总不能只靠真
气光源作为支撑。”
殷玄弋听罢,捂着心灯处就要站起身来:“师尊,我同你一起去。”
“不行。”柳清弦一口回绝,强硬地按着他坐下,“之后才是困难重重,你现在状态不佳,更是要好好休息。”
那边刑衍烛又是一声嗤笑,显然对殷玄弋现在帮不上忙的模样格外不屑。
柳清弦不理他,依旧注视着殷玄弋:“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为师尚有余力自救,不必担心。”
殷玄弋就算现在对刑衍烛十分怀疑,但毕竟一切都还只是他直觉上的推敲,就算说出口也没有证据,因此只能按捺下心中焦虑,乖乖点了头。
柳清弦安抚好他,这才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刑衍烛:“刑师侄,我们走吧?”
刑衍烛也同样笑着看他,说得恭敬:“好的,柳师叔。”
两个人相对而立,都望不进对方眼瞳,皆是各怀心思的姿态。
柳清弦不太放心,又在岩石处设下结界,这才同刑衍烛一起往山林中走去。他知道殷玄弋一直在背后注视着他,要是现在回头,估计还能看到对方可怜兮兮的表情,要真是那样,他估计就又要心软舍不得走了。
可如今他却是有着别的计划。
在走出很远后,柳清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刑衍烛,装作无意地拾起柴火,道:“刑师侄对鸦骨岭如此熟悉,可是曾经来过?”
刑衍烛手中动作一顿,直起身来望向他:“并非熟悉,而是衍烛自觉实力足够,不惧未知罢了。”
这的确像是那个自信过人的主角会说的话,柳清弦一次试探没得出结果,也不便打草惊蛇,笑了笑就作罢了。
系统有点疑惑:“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柳清弦挪动眼珠,以余光观察着身边的那人:“我怀疑他是重生的。”
系统一愣:“你不会是疑心过重了吧,哪儿能有这么多重生?”
“但是很奇怪啊,你和主神说他身上有特殊规则,而且他现在真的很不对劲。”柳清弦想到对方瞧他时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总觉得他不打算放过我。”
系统听他这样说了,也紧张起来:“你是说……他可能是重生回来追杀你的?”
柳清弦回想起一周目结局,忍不住就怂了:“靠,我也没做什么啊,他就不能放过我?”
系统沉思片刻,才道:“我看不像,刑衍烛他对你没有恶意的样子啊,反倒是一直在回护你,对殷玄弋颇为敌视,就像是……”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身侧草丛传来簌簌声响,柳清弦一惊,忙起身祭出光源,看到那半人高的草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跑过,带动着草尖不住摇晃。
“那是什么?”
柳清弦不敢松懈,径直抽出重明剑防备。
可这里实在荒凉,有草丛和灌木遮挡,他根本无法探测周围的情况。就算是展开灵识,也只能得知周围没有心灯痕迹,但就像涿龙秘境遇到魔族一般,非人生物出没的话,光靠灵识却是无法探测的。
系统声音又开始颤抖,强憋住不叫出声来:“宿主,敌暗我明,你要不去找帮手——”
他还没提议完,却见草丛剧烈涌动起来,随后白剌剌一片朝着柳清弦直直攻来,半空中硬物碰撞的脆响不住响起,听上去格外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