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晏现下早已同刑衍烛忙不迭拉远距离,听到这句绵里藏针的“风宫主”, 便做了那憋屈模样,摸摸鼻子不敢吱声。
柳清弦自然不知晓牡丹花舟上的事情经过,只当是风无晏搞砸了精心准备的约会,现下两人正在闹别扭。
他不禁有些想笑。那风无晏想必为了今夜的元春花舟夜, 也算是费尽心思, 从劝说众人缓步赶路, 到岸边争夺牡丹花船,结果就因为中途插了个刑衍烛进来,所有的心血都泡汤了, 反倒惹得心上人不快。
惨, 实在是惨。
他心想着风无晏有这等下场,也是因他遭殃,便好心上前说道:“刀师兄, 这次虽然错过了花舟,可还有下次嘛,等到明年,我们还陪你来,好不好?”
温锦鸾也忍笑过来:“师兄,下次我们都帮你抢那最好看的花舟。”
“对对对,我上次赌来的灵石也还没用完呢,我替你攒着,下次给你包个场!”
刀笑我被他们三言两语的,哄得面色和缓不少,轻哼两声才算作罢。
柳清弦回头朝风无晏眨眨眼睛,风无晏这才大喜过望,活蹦乱跳地上了那熏风香车,黏到刀笑我身边不住赔不是。
柳清弦见两人关系回温,就不再去看,结果一转头,发现刑衍烛正站在不远处,神色淡漠地看着车上的两人。
好吧,这儿还有个呢。
柳清弦有些心虚。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岸边时,刑衍烛是想要踏到他的船上来,这等事可还只有当地抢亲时才能得见的,虽然刑衍烛未能成功,但他那举措就显得格外……有些不对头,容易让人想多。
但是就算是有那什么情敌,又怎么可能是刑衍烛?那个总是对他态度古怪,话里藏针的刑衍烛?
柳清弦想到一周目自己的下场,又想到二周目从开始以来,就时不时要被对方口头嫌弃的待遇,还是失笑摇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男主每做一件事,必定有自己的用意,怎可能单纯是为了什么儿女情长,他还是不去多操心了吧。
仿佛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刑衍烛还转过眼神来,微笑看他:“师叔?”
柳清弦现在一被他喊就浑身不得劲,敷衍了个笑容,连忙去拉着殷玄弋讲话。
他一挪开视线,自然不知刑衍烛脸色复又变得淡漠,仿佛刚才的笑容只是层薄冰,转瞬即逝。但殷玄弋灵敏察觉到一丝恶意,皱着眉朝他望去,只看到了对方侧头望向江面的轮廓。
柳清弦毫不知情,笑眯眯地问他:“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殷玄弋心中莫名升起隐忧,却按下不提,只安抚地笑了笑:“没事,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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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次元春花舟夜尚有遗憾,但如今节庆已过,众人便不再耽误,即刻启程。
从偏远山林走来,道途变得越来越宽阔干净,等到看见平坦官道和驿站时,一行人心知是复城即将到了。
风无晏到了自家地盘,端的是扬眉吐气,直接一巴掌推开驿站门:“开城门。”
他那一下推门,致使屋檐上尘土簌簌落下,众人凑过去看,却发现驿站里边空荡荡的,桌上吃到一半的饭菜凉得凝了层油,碗筷凌乱地散在旁边,像是住的人散散漫漫,从未收拾过。
风无晏“嘿”了一声,怪道:“这群小厮现在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趁我许久不在,就敢疏忽职守了?”
他跑门外喊了半天,愣是一个人都没寻着,反倒把自己喊得喉咙冒烟,只能回屋坐着休息,放弃了寻人。
风无晏郁闷地寻来纸笔,道:“本想着回到复城,我作为宫主总要给你们点排面,这下可好,连入城申请都要我自己写了。”
见这土豪宫主第一次吃瘪,众人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些许恶趣味的痛快来,忍笑看着他把申请写好,再准备启程。
风无晏也觉得丢了脸,满脸不高兴,最后御剑而起,道:“不行,我迎人回城怎能如此寒酸,你们等着,我去叫人来给你们开门,定要让你们在我宫中住上几日,长长见识。”
柳清弦受不了他这奢华礼数了,忙道:“算了吧!我们低调点好不?”
“低调从来不是本宫主的风格!”风无晏话音刚落,直接将真气流转至最大限度,化作一道光束朝着复城方向而去。
刀笑我失笑摇头:“他这人就是在这些方面固执。”
裴宁韫和温锦鸾都不禁莞尔,虽同这宫主相处不多,但印象也是颇好。
凛苍众人一路走来,这丹霞宫宫主帮了不少的忙,如今对方有意要以贵宾之礼接待他们,他们就算心系门派,急于回山,也不好推辞。
刀笑我直接道:“不如我们就在复城多住些时日吧,炼化天魔也需从长计议。”
柳清弦心道炼化天魔是我徒弟的事,你要是忙当然可以先回去,还不是舍不得走了。但表面上他还是看破不说破,煞有介事地点了头。
不料这时岳云大惊,忙拉住刀笑我:“师尊,斩雷峰也已无主多日,您要不先回去交代两句?”
刀笑我不在意地摆摆手:“峰内之事,众弟子向来做得很好,我不在的时日也不会出差池。”
“师尊!”岳云看了这一路,如何不明白刀笑我同风无晏的关系,但还是咬着牙道,“师尊,我……我其实有一事未曾向您说明。”
阮婴宁听了这话,脑袋上噌的就冒出两只长耳朵,也期期艾艾地去看门派内师长。
柳清弦见两人这番神态,心中便是一凛,暗道这怕不是要打算回老家结婚了。
温锦鸾和裴宁韫互相对视,也心底猜中来由,朝着阮婴宁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就唯独刀笑我还被蒙在鼓里,他没有进入迷津渡,自然不知晓自己这首席早就被妖族的小兔子给拐跑了,只觉得自己弟子吞吞吐吐,因此不耐说道:“有话就快说!我赶时间!”
岳云不敢继续迟疑,看了看阮婴宁,最后清晰笃定道:“师尊,弟子本想着此次我们会直接回门派,因此这话本打算在峰内亲自找您,如今计划有变,但此事却刻不容缓,所以……”
他猛地跪下来,道:“徒儿不肖,要先行下山出师门了。”
刀笑我这才从担忧情绪中反应过来,微讶地看着他:“你要出师?”
他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你嫌弃我?!”
岳云岂敢,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初在镜玉山林,那妖族长老之所以要抓走婴宁,正是要带她回族内嫁人,我心里着急便跟了上去,这才一同被抓走。”
阮婴宁怯怯躲他身后一起跪着,补充道:“长老知晓我们定情,所以就……催促我们赶紧回族内成亲。”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通红一张脸,埋在岳云衣袖里不敢露面。
刀笑我只当是什么紧急事,没想到这两个小朋友却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暗度陈仓,已经到了要娶亲的地步了。
他一时不知该骂自家徒弟隐瞒不报,还是该恭喜,面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们,最后抬起头来,便见柳清弦他们开开心心鼓掌的模样。
“……你们都知道?”
三个峰主一齐点头。
刀笑我眉毛一竖:“敢情就我蒙在鼓里?!”
柳清弦见他要怒,下意识就连连否认,最后想了想:“掌门师兄也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皆是无语地看着他,连刑衍烛都在旁笑了声。掌门日理万机,又不曾下山,可如何得知这门中弟子的八卦?
不过经他这么一搅和,刀笑我着实不好再说什么了,最后叹息一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就去娶亲了再回来便是,就是成个亲,怎么还把门派身份给丢掉了,我又不会撵你走。”
其实岳云的话也算是有道理的。毕竟在殷玄弋之前,凛苍派对妖族的观感与魔族无二,要是有弟子说要娶妖族,那可不是跟入魔一个道理?别说赶出师门,没清理门户都算不错了。
不过现在大家也算和妖族有些往来认识,两边都清楚对方不是传闻中的模样,自然不会像多年前那般态度偏激。
在听刀笑我说完之后,岳云才松了口气,叩首道:“多谢师尊,等到我同婴宁喜事已定,定会回峰报答。”
他们便是打算在这处就直接转道去往极西草原了。
刀笑我颇喜欢自己这弟子,如今面临分别,也眼露感伤,最后道:“早去早回,回峰了为师再给你们办酒席。”
那头阮婴宁更是抱着裴宁韫和温锦鸾小声哭了起来。
总归是劝好这对新人后,众人便目送他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相距甚远后,蓦地从道旁走出几个妖族的人,遥遥朝他们行礼后,领着两人走远了。
众人又就此事唏嘘一番,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好要来迎接的风无晏竟是迟迟未归。
裴宁韫蓦地神色一动,急步回屋,移了手中银针去探那饭菜,只见那银针渐渐就被染成了灰黑色。
“不对劲。”
裴宁韫严肃了神色,看向众人:“饭菜里有毒,想必驿站中人是遭遇了不测。”
众人心下凛然——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欺辱到丹霞宫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