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有关于母亲的事情确实要提上议程。实际上即便祁景硕没说,祁云晟自己也要提出来。
依赖着母亲,终究算不上真正的独立。或许他没法重现母亲全盛期的实力,但他不会永远都是这个实力。
祁云晟默默想着,“父亲也在,我也没有理由赖着母亲吧。”
祁景硕敛眉,轻咳一声。
“你们不用在意。”祁云晟轻笑,“我不是当初那个孱弱的孩童了,我修炼已上正轨,虽然不是按部就班但也在按着我自己的步调去吃透传承的知识,我结识了很多朋友,我拥有了一座属于我的海岛……”
就像是给父母炫耀自己成就的孩童那般,祁云晟缓缓地道出了自己这些年的积累,而后道,“所以,母亲可以放心了。”
要将席红瑛分离出来,最大的阻力不是祁云晟,而是席红瑛对于儿子的担心。
只有寄宿在他的体内,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来救场,才能确保这个孩子不在冒险中出事。
如若不是爱着这个孩子,想要保护这个孩子,席红瑛也不至于连“身体”这个容器也没了,成为了唤灵一般的存在。
正因为席红瑛这强烈的想要保护祁云晟的心情,所以眼下要让席红瑛脱离祁云晟的身体,反而要让席红瑛迈过这个心结。
“你长大了。”祁景硕道,“只是……”
“老母鸡护崽也得有个限度。”余渊直接道。
余渊似乎是早就受够了席婆婆无死角的保护。试问谁会喜欢一个经常敌视自己偶尔杀出来攻击自己的老太婆?
更别说就是这个老太婆让他尝到了失败的屈辱。
现在的席红瑛和余渊,可以说是相看两相厌,只是看在祁云晟的面子上稍微和平共处那么一下罢了。
下一刻,红衣女人直接出现,似乎是为了降低对祁云晟的负担,这次出现的是余渊最厌烦的老太婆模样。
她以刀攻击余渊,似乎是被他的话弄得不爽了。余渊只用手臂挡下了这次攻击,接触的地方发出了金铁交撞的声音。
这一下,不论是哪边都没有认真,但是看得祁云晟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不要打起来!”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余渊,偏袒哪边都不对吧?!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之后,祁云晟忽然顿住了。
……不对,按照常理,自己不应该是无条件偏袒母亲的吗。怎么余渊……
老人轻哼一声直接收刀,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让你自己来做判断的话,哪怕过一百年,都不到时候。”
比起各有顾虑而犹豫不前的一家人,余渊这个局外人看得更加清楚,“贴身保护固然安全,但也会让他丧失成长性。”
如果父母将一切困难提前解决了,没有经过磨练的小孩,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苦难呢?
更别说如今的祁云晟想,想要的似乎不是保护。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老人忽然道,“你不也是在过度保护?”
“比起你,我的程度还差得远,哼!”余渊道,“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要看他的意见吗?他都说出来了,那么便听他的。”
看着如今躺在床上稍显虚弱的祁云晟,余渊的声音忽然弱了些,“总比……不知不觉失去要好的多。”
明明将那人保护在海宫之中,明明每次都要出现意外。
余渊等待着那人的开口求助,等待着一次名正言顺的同行。
但这似乎是他的一厢情愿,那人自顾自地死了,将一切后悔留给了他。
错的是谁呢?
错的是他。
两人之间的气势愈发剑拔弩张起来,席红瑛的态度很明显,她拒绝被剥离。
事实上祁景硕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就被她否定了。
这个孩子遭遇了太多的危险,甚至肉眼可见以后还有更多危险重重的局面。他有着过人的天赋,也有着莽撞的性子。
试问,哪个母亲能放心让这样的孩子独自闯荡。
“还是那句话,现在不是时候。”席红瑛沉声道,“我放心不下。”
“母亲。”
祁云晟看着老人的背影,出声呼唤。
“……”
老人的表情瞬间温柔了不少,她撇下了和余渊的争执,回过神查看祁云晟的状态,“你身上没出大碍,放心。”
温柔的抚慰手法,就像是小时候他学走路的时候摔到了地上,那将他扶起来的手一样。
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了许久,早已习惯对方的存在,也将对方视作重要的存在。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祁云晟明白,再舍不得,他也得面临这一件事。
“母亲,我已经长大了,正在努力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他伸出手,拉住了老人的手,“所以您不用太过担心,”
“可是你太过莽撞,想到什么就会去做,很少会考虑后果。”席红瑛道,“这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我没事的……我也知道这么苍白地说,母亲是不会认同的吧。”祁云晟苦笑道,“那么,如果我说,我想把自由还给母亲呢?”
“自由……”
“对,自由。”祁云晟道,“母亲你一直向往自由,现在却因为我而成为了笼中鸟……不论是在别院里,还是在我的身体里,母亲您一直将目光投注在我的身上。”
“当我知道母亲的过去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还母亲自由。”
“这不是您一直追求的东西吗?”
似乎是情绪上来了,祁云晟也干脆躺在床上,将他回到奚泉府至今的感想缓缓道出。
“在还不知道母亲身份的时候,我就想过很多次,如果没有发疯,母亲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强势的?慈祥的?暴躁的?还是温柔的?我想过很多次,也遗憾过很多次,因为我只有在少许间隙之中,感受过母亲的温柔。”
“然后我发现了席婆婆一直在回避有关母亲的问题,就像是故意在我面前隐瞒这个人那样。正好拿到了灵霄仙门的请帖,我便想着,要趁此机会逼出席婆婆嘴里的情报。”
“我成功了,来到了奚泉府,如果我不是这么莽撞的话,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来到这里,知晓这一切。”
他看向老人。
“我很庆幸,在这里能知道席婆婆就是母亲,能知道母亲的身份与过去,甚至意外知道我还有一个父亲……对于我来说,现在的我简直得到了太多,太过幸运了。”
“母亲的过去不像我,很精彩。以天赋碾压那些万象谷出身之人的时候,一定是无比地畅快吧?”
“母亲。”祁云晟认真地道,“当年您为了父亲,放弃了自由。如今也不要因为我,而放弃自由。”
“……傻孩子。”
听着祁云晟一路的心路历程,老人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她擦去泪水,就像是任何一个母亲那般安抚着,“你不必想那么多,时候到了,我自会收回羽翼。”
“可是正如余渊说的那样,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呢?”祁云晟道。
“……”
见老人似乎还有几分不愿意,祁景硕长叹一声。
席红瑛看了他一眼,“怎么,嫌弃我这又老又丑的模样吗?”
“并不是。”祁景硕道,“只是越是意识到你们之前遭遇了多少苦难,越是感觉我不像是个男人。平白让你们母子受了这么多的苦!”
即便席红瑛是老妇人的模样,祁景硕的态度也没有半分变化。不如说这样的模样更让他心疼。
“意外如果能被提前预知,那就不叫意外了。”席红瑛也感叹,“不必太过自责,我从没怪你。”
“因为你一直都很要强。”祁景硕道,“不然当初也不会瞒我那么久……虽然你我都知道,我不会去逼问你。”
“你就是个傻木头。”席红瑛感慨道,“沉默寡言,孤僻难相处,你那族长老爹俨然把你当成了未来的司祭,却也不想想你天赋有了,性格合不合适。”
两人的关系之中,一直以席红瑛的主动在延续。随后暗潮涌动的感情才像是未捅破的窗户纸那般,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股朦胧的氛围。
席红瑛没有将族长的暗中威胁告知祁景硕,因为说出来了,那人也就无法安心地去外头游历,去见识太虚界的精彩。倒不如说成是自己任性做出的决策。
反正她知道,祁景硕会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就像是在青院的时候,她提出想法,而祁景硕便会在暗中默默支持。
“即便天赋高,我也不适合成为司祭。”祁景硕坦然地承认,“你比我适合得多。”
“你就不是那个性格。”
说完,席红瑛看向自己的儿子,“……我还是放心不下你。”
“母亲。”祁云晟闭上眼,道,“我已经知道我接下来要走怎样的一条道路。”
“可是……”
“或许我现在还不够强大,不足以让母亲放心。”祁云晟道,“但是,我不是孤身一人啊。”
佘菁察觉到了祁云晟的意思,也站出来到,“是的,席婆……夫人。”
她差点没刹住嘴,斟酌了一下后换了个称呼,“我、罗贝、大黄,都会是岛主的力量。或许无法做到贴身保护的程度,但是我们会尽全力去拥护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