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事情便清晰起来。
齐文耀在栽了之后,便启用了早就准备好的备用计划——极其恶毒的夺舍。
欧竟的体内早就有他留好的毒,已经眨眼间毒发身亡,在用唤灵和祁云晟交流,并做出逃狱的模样后,让所有人的目光被逃离的唤灵吸引,并派出兵力去追赶。
在此兵荒马乱的时刻,他便接着御灵一族擅长的遮蔽气息的手段,接近了众人。
最终,他准备一击必杀,将欧竟体内培养的毒作为攻击手段,要置祁云晟于死地。
而余渊反应比谁都快,甚至可以说是下意识地挡在了祁云晟的面前。
他接下了所有的毒。
这是一种奇毒,以修士的身体作为根基,经年累月地沉淀着,最终成了鲛人皇也难以驱除的剧毒。
御灵一族运用唤灵之力,能做到很多令人咋舌的事情,包括这种事。
祁云晟简直为齐文耀的恶毒叹为观止。
“那么他现在是逃了吗?”
“死了。”
意外地,老人给出来的回答十分简洁,“他的意识在欧竟身上,欧竟死了,他也死了。”
“那他……”
“死前拉你一起下水。”老人叹了一口气,“很常见的情况。”
“……”
余渊睁开了眼,见到祁云晟满脸愁绪,撇嘴道,“吓成那样做什么,我又不是死了。”
“余渊!”
祁云晟立刻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吧?”
“好得很!”余渊道,“站在那里傻呆呆的,要不是我正好在你旁边,你顶得住这些毒?”
“余渊,我……”祁云晟咬牙,“谢谢。”
祁云晟突如其来的道谢,并没有让余渊心情好起来,反而让他露出了有些别扭的模样,道,“原来我们之间有这么陌生吗?!”
“陌生……”祁云晟茫然了一瞬,而后道,“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对不起。”
“何必对不起?”
“是我一意孤行,将你带进了这趟浑水。”祁云晟咬牙道,“如果不是我想去齐文耀那边问一些有关于御灵一族的情报,你也不会因为我……”
“婆婆妈妈,磨磨唧唧,早知道你会这么烦,就不给你挡这一下了!”余渊抱怨道。
抱怨归抱怨,不论是他还是祁云晟都很清楚,再发生类似的事,余渊定然会采取同样的行动。
他用行动向祁云晟发起了无声的承诺。
而越是清楚这一点,祁云晟越是难受。
余渊本可以不这么麻烦的。因为婆婆的私自行动,他无法偷偷出发,结果现在真的连累了余渊。
万幸的是灵讯反馈回来的讯息告诉祁云晟,余渊身体并无大碍。
毒被余渊的灵衣挡去了大半,而后渗透的那些,有祁云晟给出的迷渊蝶木汁液紧急抢救,也没造成什么大伤害。
但是毒素终究会留下一些痕迹。
余渊抬起手,握拳,而后皱起眉头。
“余渊,怎么样?”
祁云晟已经通过灵讯,知道了某个不妙的现实。
“动用不了灵气。”
余渊也不去掩饰自身的出现的问题,直接说了出来。
得到余渊的亲口承认,祁云晟几乎是迅速倒吸一口凉气。
动用不了灵气?!
“你紧张什么?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余渊站起身道,“只是有点余毒影响罢了,过一段日子便会自行恢复了。”
“那么!”祁云晟赶紧道,“这段时间,你就在明心山庄修养吧!”
随后他否决了这个想法,“不不不,还是回东云洲更加安全一些。等等,灵气无法动用的话,也没办法保证路上的安全,这样子的话,这样子的话……”
余渊伸手按住了祁云晟的头,迎上他慌乱无措的眼神。
“你要丢下我吗?”
他缓缓道。
祁云晟瞬间陷入了沉默。
你要丢下我吗?
丢下?
怎么可能!
“我不是说要丢下你,只是接下来的行程恐怕会更不安全……”
“所以你准备丢下我这个累赘?”鲛人皇的双眼定定地看着祁云晟,“人之常情,不是么?“
“我没有!我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祁云晟无奈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倔啊!”
“我来西棠洲,便是为了你,现在为你挡去了毒,也算是护了你的安全。”说完这些,似乎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余渊又撇开了头,“结果你倒好,马上就准备抛弃我。”
“毒素暂时影响了他的灵气,这段时间恐怕是无法动用灵气的。”席婆婆走了过来,“但是身体并无大碍,不必太过担心。”
“你这老太婆偶尔也会说点中肯的话。”余渊笑道。
“可是,这太危险了……”祁云晟似乎还是不愿意。
他真的不愿意再看到余渊因为他而陷入险境了。
这真的让人难受!
余渊似乎是知道祁云晟的态度,随后便道,“我只是不能使用灵气,又不是废了。”
他的态度很轻松,轻松得不像是一个病人。
祁云晟被他的态度感染,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而随后对席婆婆道,“婆婆,辛苦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老人闭上眼。消失在空中。
而祁云晟再度看向余渊,“余渊,你真的……”
“不到几天就能恢复,你却要把我丢下。”余渊似乎是说着说着,把他自己的火气说出来了,直接撇开头,哼声道,“倒是用完就丢啊!”
“……”
祁云晟选择不继续和他争执这个问题,而是道,“你应该清楚,明心山庄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要去百剑会那边了。”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还要跟着?”
“所以我要跟着!”
余渊一时气势起来,直接把祁云晟逼到了墙角。他双手撑住墙壁,封锁了祁云晟的退路,“所以,我就问你一句,你要丢下我吗?”
“……不可能。”
他绝对不会因为余渊虚弱便把他丢下。
这是不可能的事。
一如小时候的余渊不嫌弃弱小到跟不上他的自己。
两人的关系要怎么说呢,本该两小无猜,却被时间掺杂了太多的东西进去。除却态度一如当年,其他的事情,都改变太多了。
晚上,祁云晟做了噩梦。
他梦见了……伤重的余渊。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场面。
一直以来,他都在遥望着余渊的背影,想要追赶他,追上他。这份心情从小到大一直没变。
上辈子死前也没变。
噫……奇怪……?
祁云晟暗暗想着。
上辈子的记忆,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模糊了来着?
他去了海华城,住进了海宫,战战兢兢地生活。与余渊的重逢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而是无数认知被打破,让他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如天堑。
他是那么卑微的一种存在。余渊的几次出现,给他带来的,都是深深的恐惧。
恐惧两人之间关系的变化,恐惧时间磋磨的间隙,恐惧着一切。
之后好像发生了什么,他重新回到了金阳城,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发生了什么呢?
记忆仿佛断成了碎片,其中内容看不分明。唯有那份恐惧是真实的。
原来他一直在害怕。
不知不觉,他们的关系,变得要更加奇怪了。
祁云晟睁开眼,感觉到了身上的沉重。
这似乎就是他做噩梦的缘由。
他有一瞬间的慌乱,在灵讯反馈这份沉重是什么之后,慌乱加剧!
余渊被祁云晟手忙脚乱地推下了床,不爽地睁眼。
“做什么!”
“这是我要说的话!”祁云晟下意识攥紧了被子——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在你的房间休息!”
“没了灵气,心烦意乱。”余渊不爽地道,“换个地方休息。”、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该习惯了吗?”
据说同一件事经历二十一天以上,就会成为习惯。余渊正在努力地让祁云晟习惯这个。
而现在,“习惯”的效果并不如预期。
余渊当然不会说是他无法掌握体内的灵力之后,下意识地来到了这边。
祁云晟身上的气息能够让他的情绪平稳下来,不论是他身上的海皇珠,还是他本身。
在进入西棠洲之后,鲛人皇的行动目标和路线都异常地清楚——清楚到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
“你……”
祁云晟想像以前一样,将擅闯他房间的余渊赶回去。
但是这一次,他迟疑了。因为他想起来,余渊现在糟糕的状态,起因是自己。
余渊从来不在自己的面前摆出弱小的模样。他是高傲且目空一切的存在,自己最多只能算是他的追随者与仰望者。
“余渊,你真的没事吗?”
“你还要问几遍,这点小毒,最多让我不方便一些,但是奈何不了我。”
鲛人皇骄傲地道。
祁云晟微微抿唇,而后像是放弃了抵抗那般,“虽然我不敢说能护你周全,但我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