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越不相信什么立场问题不影响交情的鬼话,只要华如真还在药尊手里,那么药尊就有足够的筹码来对付他们,以及那秘境最终肯定成为药尊的功劳,就连华如真那个便宜亲爹也会沦为药尊的刀剑,庄岫那点手段被药尊玩得团团转都不带清醒的。
重越道:“所以你就打算去继续受苦?”
“我想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华如真还记得他安慰至心灵的话,笑着道,“如果苦难能成就我,我宁愿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隐在暗处的徐之素也愣了许久,能说出这番话的青年,和先前殿上见的怂包是同一个吗。
重越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上辈子的他应该是完全不理解华如真的,华如真并不是大度,而是他所说的好话没有一句贴合对方心里,恶言恶语也从没有真正伤过对方的心。
所以哪怕共进退,他也从不曾真正理解华如真的处境与感受,那种时刻处在刀尖上跳舞油锅里的煎熬。华如真心细如丝,远胜过那他至尊级的老爹庄岫,他都懂,但他忍着。
“值得吗?”
重越心疼了:“我从不否认悲愤所蕴含的力量之大,但那些让你舒服的那些情绪呢,就半点力量都没有吗?”
华如真听他说,毕竟能用墨鸟代步也是启发于重越,只是听到最后,他眉头皱了起来:“你的话很有冲击力,也能给我启发,但还是不及……”
重越皱眉道:“他究竟说了什么?”
华如真无心继续也无力继续说下去,太阳快落山了,错过了一个月期限,就是病急乱投医也没路可走了,道:“总之你别妨碍我了。”
“如果我偏要妨碍你呢?”重越道。
“重越,”华如真道,“我也不是不能对你出手的。”
重越道:“我也一样。我非常反感明明不是我的事,我却要为此抱憾终生。你若没本事从我身上跨过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回谷哪怕当个废人也行。”
华如真被废人两个字刺激得不行,这一个月来的憋屈烦闷猛然爆发:“你不是我,别太自以为是了!”
“就这点本事吗?”重越催动金灵,逆转五行,刹那间可怖的爆破声直接将呼之而出的凤鸣之音给淹没,而那火光冲霄的凤凰火鸟也被可怖冲击波彻底湮灭,巨浪席卷开来,碎石炙烤得滚烫,树丛直接焚烧起来,重越挥出一道水花,蒸腾起厚重的水雾。
滚烫的水雾和墨汁凝聚的生命缓慢融合,冲散了戾气和杀伐之气,再经由金灵势如破竹般的锐气,被切割成数块,嘭地散成雾珠。
华如真被彻底激怒了,面无表情,挥笔而出的墨灵延绵不绝,那点小小火焰和水雾根本不能触其锋芒,但重越身如闪电,直接动用步伐,迅速避开攻击,引得那些过于密集的墨灵相互攻击,而他在上方跳跃,手中金灵如长鞭,劈头盖脸朝着华如真砍杀而去。
远攻选手被近战强敌近了身,右手被扣住卸了手腕,华如真连声闷哼都没有,难以置信地盯着重越。
按理说他的攻击力量上和数量上远胜于重越的,但重越轻描淡写地瓦解了他的阵势,让他溃不成军。华如真吐出鲜血,以魂力为笔,凭空勾勒成型,血滴散开来,只要成字,便迅速凝成血兵,猛刺重越后心。
重越迅速闪避,松开了手腕,华如真随手接上了手腕,两人几乎战了个势均力敌,但那后来成型的血兵却还是追了重越数远。
正当华如真要趁胜追击之时,却见身边一点金光,他脑弦一紧,正欲闪避,双脚被缠住。
重越不知何时布下的后手,竟然用草藤绊住了他的行动,而那金芒转瞬成型,凝成一根根细丝,将他的脖颈缠了一圈又一圈,渗出血来。
“不想死就跟我回去!”重越只觉华如真的攻击虽然压迫感十足,但好像伤不了他的要害,待他格外手下留情。
“我不相信成就你的是苦难本身,”重越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成就你,那个人只能是你自己。”
重越有种预感,只要是被药尊教出来的,一定都很容易被药尊一指头摁死,他一定还留了后手,甚至不乏一语就能击溃心防让人崩溃的那种后手。
“你说苦难没用,又让自己成为困住我的绳索让我痛苦,你的话自相矛盾,不够醍醐灌顶,不及那个人。”华如真道。
“留下来,我送你一个敌人。”重越本就不打算用言语说服他,也不打算成为困住他的绳索,遨游九天的龙不该有绳索牵着,整片瀚海星空都应该是他的画纸任他涂抹,格局应该可以很大很大。
“没兴趣。”华如真说,“我的对手只有我自己,敌人也是。”
重越打开一道光门,那抹残魂露了个面,就像受惊的老鼠般,在重越等人面前晃了一圈,却忌于无形中的一股可怖的魂力威慑,不敢夺舍任何一个,凄厉的叫喊声令人头皮发麻,但那肥硕的面孔清晰可见。
“瀚皇!你没有魂飞魄散!”华如真大惊。
“嘿嘿。”肥硕的魂体猛地往前窜,速度快如疾风,绕过树丛,前方童子发出惊恐的叫声。
华如真追了过去,却见那领他来的童子好似失了钩的秤砣,僵硬地倒下,撞破了额头,鲜血直流。
可没多久却霍然睁开了眼睛,一股可怖的魂力威压席卷而出,那细嫩的皮肉好似要崩坏一般,他狂笑几声,转身逃进密林之中。
华如真想追,却又回过头来看重越,心里肯定是有气的。
重越已经转过身去:“你想追就追,我回去了。”
华如真应该不会愿意和瀚皇入主的人同在一处的,实在想埋怨就埋怨他吧,总比被药尊玩弄于鼓掌间的好。
重越回到原先所在的空地,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祁白玉的身影了,忙问:“尊主,白玉呢?”
徐之素本想装作已经离开的样子不吱声的,他居然看两个小辈的战斗看出了神,就连祁白玉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都不知道。
难不成是声东击西,药尊最看重的还是祁白玉?确实解毒给人提升修为的祁白玉倒是让徐之素刮目相看了,可惜的是如果他没记错,祁白玉还是没法炼制出好丹药。
“你问我我问谁去!”
重越有些担心,却见一旁的石头上写了行字,是祁白玉的笔迹。
日落西山,时辰已经过了,华如真在原地踌躇几步,思来想去觉得最近确实急功近利了,但他还是想听听药尊的见解——寥寥几语就几乎抹去了他过往的认知,让他濒临崩溃,破绽百出。
而重越能撼动他内心,让他身心舒畅的同时却不影响战力,可他罕见地发现,自己对上重越会心软,以至于没办法使出全力。
所以留下好像也没什么,因为重越本身好像成了他的一个弱点。
只是重越或许来晚了,他在应承了那童子后,就已经和药尊通过话了,并不是被半路阻拦一下就能改变他叛出雾谷的事实,华如真又想到夺舍童子窜入药香谷内的瀚皇魂魄,心绪繁冗。
他正犹豫着,却见重越又回来了,走到他前面,朝他招手道:“白玉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那个夺舍的家伙放任不管好像也有点隐患,你觉得呢?”
华如真:“……”
第40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重越和华如真齐入药香谷, 远远听到丝竹琴瑟之音。有大能来往于云间高阁, 地面上有年轻弟子饮酒论道, 女修翩翩起舞。
长案石桌上摆放得都是珍果佳肴,仙露琼浆, 更有窈窕侍者往来伺候。
“别进去了,又没邀请你们,你们进去凑什么热闹!”徐之素虽未露面,却也跟到了这里, 一路都在制止, 劝他们及时止步。
重越问:“我们也就罢了,难道也没有邀请尊主您吗?”
徐之素冷哼道:“本座从不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
“尊主,以您的资历, 您麾下子弟不能参加这种宴会?”
徐之素道:“自然能……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能就行了。”重越道。
“站住!”徐之素道,“进去可以,但不许蹭吃蹭喝,不许在他的地盘上丢本座的脸!”
“保证完成任务。”重越道,“您有看到白玉在什么地方吗……”
“没有。”徐之素的神识查探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祁白玉的身影,“这里是药尊的地盘,而且没有证据证明祁白玉确实是被他带走了。祁白玉如果会出事早就出事了, 药尊犯不着在自家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取走名义上义子的性命。”
重越和华如真相视一眼, 他俩不知道祁白玉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还算情有可原, 可徐之素身为至尊就负手站在药香谷外的虚空上, 祁白玉若要离开必定会经过他, 他竟也没发现。
什么人能瞒过至尊的耳目?答案就很明显了。
祁白玉是被接引进去的。
接引祁白玉的人, 实力必定不比徐之素低。
而药香谷正在宴请宾客,其中不乏有至尊在,也就不能直接算在药尊头上。
确实是在他药香谷附近丢的人,徐之素左思右想,正犹豫不决,他碰到药尊相关之事就头疼,不是他怕,而是他真的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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