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就别废话了。”周岐夹着烟,单手比枪,瞄准徐迟的脑袋哔了一下,“不听话,用意念枪毙你。”
徐迟没理会某人老大不小还这么幼稚的行为,抚上他温热的手背,夺了那根烟。
周岐见他把自己含过的烟蒂抿进唇间,吸了一口,微蓝的烟雾从他泛白的唇畔逸散,散在潮湿的空气中。
刹那间,那晚的癫狂在脑海里突如其来地炸开,嗓子眼顿时涌上干渴。周岐不自在地别开眼。
徐迟抽了两口,把烟重新塞回周岐嘴里,冰凉的指腹擦过他的唇,似笑非笑:“醒神了吗?”
周岐叼着烟,点头哼了一声。
耳边溢出一声轻笑,徐迟骂了声“呆子”,转身上车。
周岐在原地站了半晌,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抽了嘴里的烟恶狠狠掷在地上,用脚啪啪啪踩熄了。
妈的,成天的给撩不给上,这个该死的病娇鬼!
*
驾驶长途车使人厌倦,这种厌倦是生理上的,就算不累也不困,千篇一律的风景也能把人逼疯。但这批货至关重要,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作为猎鹰部队二等兵,哪怕只是做个司机,也得确保万无一失。
后面车厢内装满了木箱,木箱周围重兵把守。此次护送,每一个士兵都是从各个连抽调来的精英,他们手抱冲锋枪,不说也不笑,一排排端坐在座位上,面容严肃。他们中大多人知道点这批货物的信息,曹崇业称其为制胜法宝,而他们这些冲在前面当炮灰的小兵面对这些严严实实的木箱,只觉得肝胆俱寒——那是把人变成怪物的毒药!
“都给我集中注意力!”他们的长官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的心浮气躁,大声呵斥。
那是猎鹰一位忠心耿耿的中将,不久前,他刚刚被曹崇业贬为上尉,原因是他当年错杀了人,在眼皮子底下放走了天合王室的小王子,也就是现在反叛联盟的领袖人物,袁启。
活脱脱的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他旁边坐着的年轻人是他的侄子阿禄,长得像猿猴,喜虐杀,从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这批东西要是没了,我们几车人的性命全搭上都赔不起!再给我胡思乱想,扰乱军心,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倒霉上尉针尖似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划过,士兵们一个个扛着枪挺直酸疼的腰杆,正襟危坐。
*
徐迟穿上防弹背心,把弹匣装满,并娴熟地把周岐的话当成耳旁风。
“总的来说就两点要求。”周岐竖起两根手指,还在喋喋不休,“一,跟紧我。二,服从指挥。明白吗?明白你就给我个眼神。”
徐迟给了他一个“你快闭嘴吧”的眼神。
周岐心满意足,又去外面最后视察各个小组。
克里斯汀对他俩的交流方式感到有趣,周岐出去后,她对徐迟说:“你竟然真的接受了他。”
“为什么不?”徐迟掠了她一眼,“你惊讶的点在哪里?”
“我研究过你的一些资料。”克里斯汀坦言,“说实话,我不建议你与任何人走得太近。从你小时候定期的各项心理数据来看,你极度缺乏共情能力,无羞惭感,具备高度攻击性,且社会适应不良。总的来说,你的性格很难跟别人建立起长久关系。”
“多谢你让我明白了自己的性格有多差劲。”徐迟啃了一口板砖似的压缩饼干,面无表情地咀嚼,“但你接触到的数据真就是准确无误的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克里斯汀倨傲地抬起下巴,颇有点自豪的意思,“我在实验组职位不低,接触到的都是第一手原始资料。”
“嗯。”徐迟点头,“那你应该也知道,当年有24个超级战士。”
“但他们都死了。只剩下你。”
“你觉得凭什么只剩下我?”
“因为……”克里斯汀卡了壳,想不出原因,耸肩,“可能是你运气好吧。”
“关于我能活下来的原因,有些人可能会告诉你,是因为我跟先王后长得像。”徐迟灌进一口凉水,嫌弃地放下这些年来营养越来越高口味却越来越差的军用压缩饼干,他慢条斯理地揩了揩嘴角的碎屑,“其实不是,如果你仔细看其余23位已逝超级战士的遗照,会发现,比我像先王后的大有人在。但他们还是死了。而我能活下来,靠的就是我那些糟糕的心理数据。原始数据就是对的吗?聪明的人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有性格缺陷的疯子比已经觉醒了的愚人更好控制。而聪明的人往往自作聪明。”
徐迟的最后一句话让克里斯汀愣了许久,直到车门打开又关上,一阵风钻进衣领,她后颈起了一层寒毛:“你是说你伪造……怎么可能呢,当时你不过才六七岁……”
“什么六七岁?”周岐问。
“哦,你七岁的时候在我裤脚上尿尿。”徐迟说。
周岐:“……”
一天想徐迟一千次,有八百次都想直接掐死了事!
克里斯汀瞅着周岐由羞转愤的脸色,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这时,周岐腰间别着的对讲机传来声响。
“A1观察点呼叫指挥车,呼叫指挥车。目标车队出现在侦查范围内,请指示!”
“先别动。”周岐调整僵硬的面部表情,对着徐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等车队抵达A3观察点,A1A5下铁马封堵前后路。其余人等候行动口令!”
“是!”
*
轰隆!!!
行驶途中后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震得窗玻璃哗哗颤动,咔咔出现裂纹。
“怎么回事?”猎鹰上尉面色一凛,刷地站起。
对讲机里传来急切的汇报:“报告上尉,有埋伏!最后一辆车失去联系!”
“什么……”
紧接着又是一声轰隆巨响!
司机眼疾手快,一脚急刹,刹车片发出骇人的激烈摩擦声,车头猛地调转,差点冲出道路。
“又他娘的怎么了!”上尉狼狈稳住身形,气急败坏地吼叫。
“前,前面被封死了。”那名畏畏缩缩的二等兵伸手指向前方,神情慌张。
上尉把上身探出去察看,只见前方不知何时摆了几道拦路的铁马。
“冲,给我冲过去!”
“冲……冲不过去啊……”
“妈的废物!”
预感情况不妙,上尉跳下车厢,奔过去打开车门,掀落司机,一把夺过方向盘,刚想踩下油门,哗啦啦,有人打破玻璃钻了进来,争抢起他手中的方向盘。
上尉抬枪欲爆头,手肘却被反制向下,争夺中,他一枪崩了自己大腿,口中发出惨嚎。
车厢里的阿禄听闻惨叫,立刻赶来营救。
碰了面,啪啪啪过了几招拳脚功夫,夺车的人起了兴致,吹了个口哨:“哟,挺能打嘛。”
“阿禄,快拿枪毙了他!”上尉捧着鲜血横流的大腿躺在座椅上抽搐。
“我看你还是不够疼,要不要再挨一枪?”
那个叫阿禄的士兵被对方盛气凌人的态度激怒,瞪着凶狠的三角眼,拔枪对着来人就是一顿扫射。皮质椅背被打开了花,棉絮纷飞,一个个弹孔触目惊心。对方身手矫捷,抬着上尉做防护,不退反进,扑上来就要夺枪,阿禄及时揪住他的衣领。那人似乎是没想到对方手劲这么大,一时不慎,被掀出窗外,两人齐齐撞倒在地。
周岐没想到刚开始就遇到一个棘手的家伙。
他的人陆续与猎鹰的人打了起来,枪声不绝于耳。
周岐一手按着阿禄手里的枪,一手去绞他的脖子。对方也不甘示弱,不断用蛮力收紧他的衣领。两人拼死角力,周岐第一次遇到力量与他不相上下的对手。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他一点点艰难地摸上对方扣着扳机的手——“砰砰砰砰!”
后座力使枪脱离了阿禄的手。
“操!”
他直接打空了枪里的子弹!
阿禄急了眼,蹦起来,双脚离地踹上周岐的胸膛,那一踹堪比发疯的野牛撂蹄子,周岐被踹得一声闷哼,往后飞出半米,剧烈呛咳起来。喘息间,眼前人影一晃,他急急抽枪,仓促中来不及瞄准,凭感觉开了几枪。
没打中!
那道身影鬼魅般晃到眼前,一脚踏在他持枪的手上,恶狠狠地跺了几脚。
周岐听到指骨断裂的声响,在那只脚再一次落下的时候,他一把抱住,铆足力气将人掀翻,跳起来,带着全身力量的肘击一下子击中胸膛。喀喇,阿禄的前胸恐怖地陷下去一块。周岐手拿枪托,照着他头敲了几下,阿禄昏昏沉沉地捧着头粗喘,挣扎逐渐变弱。
周岐举枪,想扣下扳机送他上路,手指却因为骨折拿不住枪。他迅速换了只手。枪口抵在对方眉心。
那人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疯了吗?”周岐擦了把额上的热汗,“你这会儿笑没用,要是投降,我还能饶你一命。”
“原来是你。你是袁启对不对?”阿禄那双充血的眼睛从指缝间看他。
周岐愣了愣。
“你还活着,那当年我杀的小孩是谁?”阿禄恶意地盯着他,咧开嘴角,“鼎鼎大名的联盟领袖?哈哈,呸!不过也是一条靠牺牲别人苟活的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