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人,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士兵讥笑着,往下瞥了一眼那些乞求的嘴脸,眼里闪过厌恶,嗡嗡的螺旋桨噪音中,他冷漠地拿起对讲机:“我这里遇到一点小麻烦,天台现在一团乱,直升机停不了太久,找到元帅了吗?”
“找到了。”耳麦里立刻传来同伴的应答,“但临时出了点岔子,元帅他……”
剩下的半句士兵没听清,因为底下那些原是上层阶级的人士正抛弃颜面和优雅,用一切可捡拾到的东西砸向直升机。
一块碎玻璃刮过士兵的脸,他骂了一句很脏的话,往下吐了口唾沫,将直升机又升高了一些。
“元帅,我们得抓紧时间。”参加营救的一名士兵紧张地催促。
冷近却不为所动,拄着拐杖,往与原计划路线彻底相反的方向疾走。
“元帅!多停留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冷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他的身边簇拥着六位身经百战的救援者,在拐弯的瞬间,他们手中的枪已经点倒了前方几名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敌人。
一路畅行无阻地下至七楼,穿过一个又一个被玻璃隔绝的实验室,在一双双学术人的眼睛瞪视下,一行人来到走道尽头。
“B3发现目标人物。冷近在七楼!随行有六名武装人员!”
耳麦里忽然传来最新进展。
正在天台煽风点火的周岐立刻放下手中的临时活计。他想的没错,今晚的另一批不速之客有着跟他们一样的目标。
“拦住他。”周岐说,“另外,突击A组下去支援那群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同胞’,不管怎么说,今晚咱们是一船人。”
众德尔塔成员:说得好像刚刚阻碍他们直升机降落的人不是你。
那道该死的防弹金属门无论如何也破不开。
“元帅,曹崇业的外援到了,我们该走了。”那位年纪轻脸很白的小战士已经焦虑得瑟瑟发抖了。
“相信我。”冷近态度坚决,“我们要救的不是普通人,有了他,革命事业将如虎添翼。机会千载难逢,今晚必须带他一起走。所以现在,你只需要思考如何打开这扇门就行了。”
“可,可是……密码加指纹……”小战士满脸冷汗,一张脸更白了。
他们只会打仗,搞不来这种特务的工作,
这时,一道陌生的低沉的嗓音穿插进对话。
“嘿,我觉得你们需要帮助。”
第一个字的话音乍起时,六把冲锋枪刷刷对准了这位不知何时靠近的大胆狂徒。
冷近眯眼打量来人。
“wowowo,别紧张,诸位万一有谁不小心手抖走火,那房间里的贵客你们肯定就带不走了。”
来人身材颀长,一身略短的黑色西装露出手腕和脚踝,半长不短的碎发被胡乱捋上去,露出一双闪烁着戏谑光芒的眼睛。他懒洋洋地举着双手,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提不起劲的同伴,其中一位穿着一身白色无菌服,有着一张西方面孔。
两秒后,冷近换上客气的笑容:“这位兄弟能为我们提供帮助?”
男人放下手,同样笑得真诚:“那要看冷元帅有多少合作的诚意了。”
“唔……”
冷近沉吟,那六把枪微妙地调整枪口,同时瞄准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胆敢谈条件的男人的眉心。
周岐的那条断眉挑起:“看来房间里的人也不像元帅您刚刚说的那么重要。”
“年轻人,你想我展现出什么样的诚意?”冷近摊开颤抖的老手,“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老人。”
“但你有一颗藏着许多秘密的脑袋。”
周岐散漫的眼神倏地锋利如刀:“事情完成后,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你保证会如实回答就好。”
冷近嘴里的假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片刻后,他问:“几个问题?”
周岐:“五个。”
“两个。”
“三个。”
试问,天下有几人能面对六把虎视眈眈的枪而临危不乱,还致力于讨价还价。
冷近盯着这狂妄的年轻人,忽然发出爽朗的笑声:“好,三个就三个,你先开门。”
对方脸上露出轻快的表情,但随即又皱起眉头:“万一我开了门,你耍赖怎么办?”
冷近当下就有点不乐意:“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冷近一诺千金。”
“出了这扇门,别说你是冷近,哪怕你是玉皇大帝,见不着面,说不上话,您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周岐抱起双臂,吊儿郎当地靠着墙。
“噢。你这是在要求一份信物。”冷近恍然大悟。
“元帅是个明白人。”
冷近想了想,从身上夹克的里衬里掏出一根明黄色的发带,犹豫几瞬,递过去:“出去后,你拿着这东西到西南自卫队指挥中心找我就好。”
“西南自卫队啊……”周岐伸手接过那根看起来很脆弱的丝绸发带,心里猜测着发带的主人,一拉,没拉动。
冷近攥着发带另一端,冷声警告:“这根发带对我很重要,你要妥善保存。它要是划了一点丝,我拿你人头谢罪。”
“不敢不敢。”周岐讪笑着摸了摸发凉的脖子,用眼神示意身侧待命的范斯。
身穿无菌服的男人从褂上兜里掏出一个方形盒子,从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透明薄膜,套在自己大拇指上,然后按上指纹锁,同时在密码盘上输入他此前窥得的六位数密码。
嗡的一声,门开了。
冷近满意地颔首,周岐微笑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六名武装人员留下四位守门,两位匆匆跟着冷近进入房间,出来时,其中一个年纪轻脸很白的小孩儿背着那神秘贵客出来。
那人从头到脚都被绒毯盖了个严严实实,像是件价值连城但轻易见不得光的老收藏品。
周岐不禁对这个能让冷近欣然退步的人很感兴趣,腆着脸问:“不知这位是……?”
“瞎问什么?”冷近老气横秋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到目前我有问你什么身份了吗?”
周岐:“……”
目的达成,两队人马打算就此分道扬镳。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整座建筑物都震了震。对方一人按住耳麦,脸色一变,俯身在冷近耳边说了句什么。
冷近松弛的脸皮一阵抖动,喃喃:“居然来得这么快。”
与此同时,周岐的无线电里也传来德尔塔B组的简洁速报:“东面来了三架歼击机,直升机坠毁,天台失守。”
紧接着,是突击A组:“对方援军到了,大门外陷入苦战,火力太猛,我们不得不退守建筑物!”
走道内静了几秒。
周岐与冷近几乎同时发出指令:“全员撤退!”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周岐扯了扯嘴角:“直升机坠毁,你们的撤退路线基本被封死,怎么撤?”
冷近面色凝重,问他旁边抖个不停的小孩儿:“有planB吗?”
小孩儿腾出手擦了把汗:“有有有,有的。”
“什么?”
“从后门突围。”
周岐:“……”
周岐其实很不想打击他们,但为了他的那三个问题,不得不好心提醒:“你觉得曹崇业会特地给你留个后门吗?”
小孩儿怔了怔,脸色已经白成了僵尸,差点兜不住背上的人。
周岐叹了口气,招招手:“都跟我来吧。”
说完,他转身埋头,走了。冷近将信将疑,但身陷重围,危机四伏,由不得他思虑周祥,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撤退指令发出后,大面积随即停止,所有人转入追逐战。
周岐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地下到疗养院的负一楼停车场,并在那里与敌方一只装备精良的十二人小分队正面交火。
上来先是一顿疾风骤雨般的扫射。
装弹的间隙,周岐瞄了眼冷近他们七人,不对,加上小孩儿背上那个昏迷不醒的,总共八人。他们的队形很保守,其余五人几乎是用身体在为冷近和那个沉睡的人提供严密的防护。
“铛铛铛铛……”
子弹在车身上射出一个个透光的小孔。
范斯长于卧底,枪法上则稀松平常,所以周岐这边能打的,也就他和B3。
高火力对拼持续了一阵子,对面阵亡六人,冷近那边也倒下了两个,弹药不足,进入谨慎的放一枪就跑阶段。
周岐伏击了一个按捺不住探头的,随即快速奔跑变更掩护,一排子弹贴着他的脚面射在地上,飞溅出一溜长长的烟尘。
复杂战局内高速移动的目标反而相对安全,那些自以为找到绝好掩护静止不动的,最后往往都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后背紧贴着承重柱,周岐剧烈喘息,眼角余光里,那个小孩儿把背上的人轻轻放在冷近身边,端起枪前去支援他被围攻的两名弟兄。
而就在他看不叫的死角里,一把冲锋枪正在寻找最适合的射杀角度。
瞄准镜里,冷近拿着把冲锋枪,放在眼皮子底下端详。
精钢反射着冷光,指腹缓慢摩挲枪身,这位耄耋老人不合时宜地怀念起当年枪林弹雨里的戎马生涯。
他已经很久没上过前线了,很久没闻过血和硝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