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之战南军取得了胜利,按照战前约定,北军将退出鄢陵、扶沟、太康三县之地,划归南廷。至此,南军向北和向东推进一百里,前沿距东京城不到百里,这对南军攻取东京的战略很有利。
捷报传回临安,赵构君臣皆悦。但种瑜、吴玠、吴安国等鄢陵战役的将领,却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战后,分析鄢陵之战南军决胜之要,一在于枪炮之利,二占“主守”优势,如果去掉这两个因素,南军未必能取得鄢陵会战的胜利。
卫希颜对此有不同见解,她在战后军事会议上说道,兵器之利乃战争胜负之要素,随着兵器的威能提高,对于战争的决定作用将会越来越大,而一个国家掌握兵器的先进程度,将是决定一个国家军力强弱的最重要因素。所以,依靠兵器之利打败敌人,没什么可耻的,相反,是值得骄傲的事,这说明一个国家军事技术的强大。当然,无论兵器先进与否,士兵的素质都十分重要。
正因为“器利”对战争的重要性,北军此战虽败,却也非一无所得,他们得到了南军的火炮。对雷动来说,与南军首战最重要的,不是这场战事的胜负,或一二百里土地的得失,而是得到南军的先进武器。
这对北廷军器监的火器研制的确有用。
卫希颜在给名可秀的信中写道:“……加工精度是决定武器大量制造的门槛。即使北廷通过枪炮实物,大大缩短研制的时间,成功造出线膛炮和线膛枪,但加工精度将是他们无法在短期内跨越的门槛。这个短期,至少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
但是,南廷的武器研制会停下来等北廷追上来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你在前进,我也在前进,甚至你进一步,我已进两步、三步,这就是先行者和技术积累的优势。若不然,在卫希颜那个时空中,美国为何一直能在兵器领域领先俄、中呢?
对此,卫希颜并无多少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场约战结束。
正文 373南北之战(八)
鄢陵战役结束了,但留给南北两军的震撼却久久未消。
这是南北两军第一次交战,可谓龙虎相斗,必有一伤——结果是两伤:双方参战的三万五千将士,北军死亡二万二千余人,南军也损亡一万七千多人,合起来七万参战兵员折损了一半有多。其中,北军死亡人数中有很多是伤员不治,而南军的是弩矢之伤比起枪炮的弹头、破片创伤更好医治,加上南军战地医疗水平比北军高,使南军战损率降低很多——但折损一半兵员仍然是相当惨重的。
这让南北两军的将帅都颇有些触目惊心的感觉,战损率实在太高了,如果来个七八次这样的会战,就算有几十万兵马也禁不住这样折损啊。
何况,还有辽国、西夏、高丽在旁边盯着南北两朝的战事,很有虎视眈眈的意味。而雷动和卫希颜进行约战的目的,其中之一就是为了控制战争的规模,减少损失,而鄢陵会战的战损结果显然不符合双方的预期。
因此,在接下来的会战中,双方都减少了战斗兵员的投入。之后的会战,双方兵力都没有超过一万人。
但兵员减少了,并不意味着战斗激烈程度降低。
八月十七,在中部战场的鄢陵会战结束后第五日,南北两军在东部战场的会战打响。
南军是韩世忠的部队,驻扎宿州。北军是刘锜的部队,驻扎徐州。双方交战的地点在宿州和徐州之间的朔里乡,有一片十里砂碛地,正好拿来做战场。
此战攻守易位:上一战南军抽到“守签”,这一战便轮到北军主守,南军主攻。
而这一战的胜负将决定徐州和宿州的归属:北军败,则撤出徐州;南军败,则撤出宿州。
因此这一战的兵员阵容虽不及上一战,然而胜负“赌注”却超过上一战,让南北两廷的君臣和军民都极为关注。十七这日,南北两朝的京城和大城邑的茶楼里聚集的茶客尤其多——尽管两军交战的战果他们今日未必得晓,却不妨碍这些关注战事的士人、武夫和学子高谈阔论,并揣测战果。
而在朔里以西的一条小河上,卫希颜和雷动正在船头斗牌。
准确地说,是南北两位宗师加南北两位将军,四个人在斗牌。
作为对雷动邀茶观战的“回礼”,卫希颜邀请雷动斗牌观战。两人在脱离战场这一点取得了共识,具体的战斗是将军们的事,靠的是军队自身,像他们这种力量还是少施加影响为好。于是同行观战便是让双方都放心之举。至于卫希颜提出斗牌而不是对弈那也是有原因的,她的棋道是名可秀教出来的,虽说这些年棋力渐长,却自认比不得棋道高手,输给名可秀是乐在其中,但输给雷动却是不乐意了。
卫希颜提出的牌戏为“合牌”,也即她那个时空的桥牌。当初她将这种斗牌方式推出来,是想推行并倡导一种必须合作协力的游戏方式,而不是麻将那种“人人斗”夺取个人胜果。如围棋、象棋,都是两人对战,追求个人胜果,对军队来说不是好事。于是,她改变了桥牌的一些规则,将之定名为“合牌”,取合作、合融之意,在武安军和国防军中推广,要求将官们都要学会。卫希颜将这种牌戏称为智力者的高雅博戏,这让那些不通围棋雅道却又想学文人高雅的武将都趋之若鹜,何况这种四人牌戏确实有意思。卫希颜又在军中设立了合牌竞技赛,渐渐成了军官们的交流圈,这让许多下层武官都努力学习提高牌技,如果赛事进入这个军官圈子,对于前途自是大有好处。这让合牌在军中很快风行起来,其后又通过军官们传到各自家人亲戚之中,渐渐地,在文人和商贾中也流行起来,并有小圈子的竞技赛。名可秀已在筹划举办全国性的合牌赛事,不分士农工商,均可参加。
合牌在南廷风行了三四年,通过南北商贾在边界互市的往来传到了北面。因为这种牌戏比围棋易学,而且四人战更具趣味性,渐渐地也在北廷流传开来。尤其军中将官不耐烦学围棋,两人厮杀象棋也杀腻了,换种四人玩的牌戏更有乐子,北廷军中有很多武将都会打合牌,并且练出了不少高手。
何灌,就是打合牌的高手。
但他此刻很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坐在他对面,和他搭挡的,是种瑜。两个几天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对手,这会却坐在一起协同“作战”,实在太挑战人的承受力。
种瑜的脸色也像冬日的湖水一样,平板冷硬,心里在抓毛,陪同巡视是来陪同打牌的吗?想起中部战场急待处置的军务,还有即将来临的第二次会战,他就很有种把手里的牌扔到卫希颜脸上的冲动。
这到底是在闹嘛啊?
南北两位统将的心里都在咆哮,这牌打得是有声有色,很有烟火气。
反观另一组搭挡,却是云淡风清貎。
这一组搭挡,自然是卫希颜和雷动。天知道,这个组合是怎么搭起来的!
种瑜的心脏已经抽搐得麻木了,连带脸上的表情都麻木了。对面的何灌也是同样的麻板脸。两人已经接连输掉了两局。
卫希颜搁下手里的牌愉悦地道:“第三局了哦。该清帐了。”
雷动也以愉悦的目光看向何灌。
两位将军心里暗吼了声“不公平”,却也只得怏怏起身,脱了外袍卷裤腿,拿起叉子去河中叉鱼。
东面炮声隆隆,西面河水哗哗。
随着辰光渐去,船上木桶里的鲜鱼越来越多。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亲卫过来禀报东面战场的两军战况。种瑜和何灌捏牌的手也时松时紧。到了后面,两位将军也沉下心来,撇去心中与敌方搭挡的不情愿,以及为战事所扰的心绪,一门心思地协力合作起来——不过是打牌而已。何况,一身湿淋淋的也着实不舒服,怎么着也要输得慢一点。
东面战场上的南军首先发起了炮火攻势,在两刻钟内,上千枚炮弹将北军前沿阵地密集轰炸了个遍,南军步卒这才发起进攻。北军的滑膛炮虽不及南军大炮射程远,不足以用来攻敌,但用来守阵却是可以的。即使射速不高,只能发射实心弹和铁霰弹,但对南军步卒的攻势也起到了一定的遏制作用,加上机弩结成的密集射网,将南军的几次进攻都打退。
而南军每次退下去后,后方的大炮必定又是一番雷鸣轰隆,对北军的机弩进行轰炸。北军也有防备,南军一退,北兵便退到地壕里躲炮。但这防炮工事毕竟是临时建构,会战前双方都不得进入战场,因此留给北军挖筑地壕的时间并不多,工事自然也不那厚实坚固,被南军大炮损毁得多,人员伤亡也大。
南军依靠这种炮火轰炸—步兵进攻—炮火轰炸—步兵进攻的轮番战术,不断冲击北军阵地……这让卫希颜想起抗美援朝战争,美军每在进攻之前,必定密集炮轰志愿军阵地的情景。尽管,最后战争的胜利方是武器上的劣势方,其兵员的牺牲却是远远超过美军。而卫希颜肯定,雷动不会允许刘锜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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