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瞬间透亮。
吕祉看了卫希颜一眼,继续道:“以兵房分析,不出四月,北廷必然出兵横山。”
座中交头接耳起来,人人神色中都带着几分兴奋。
卫希颜目光一过,两边俱静。她点了点头,肯定了吕祉的推断,“雷动预谋已久,如今时机已至,自然不会坐而视之。”
座中人多数不知内情,闻知“预谋已久”都心中一惊:难道萧合达反叛是雷动窜掇的?更或者,是北廷与辽国的合谋?
很快,这个揣测得到了证实。
四月十五,辽国向西夏宣战,起五万精锐,攻打西夏占据的北京路。
宣战理由是,夏主乾顺谋害成安公主及故太子仁爱,背叛宗主国,辽主兴师讨伐。
同日,北廷向西夏宣战。
宣战檄文道,西夏占据的土地向来是汉唐属地,而党项人据土为国,屡次兴兵侵犯中原,至大宋宣和元年,夏国臣服于宋,而后又兴兵侵地,实为叛乱无常、不服王化的贼虏;且阻住西域以外诸国朝贡之路,阻挠西方使者入朝觐见,而今王师兴兵,讨伐贼虏,收回中原属地,并惩贼虏侵掠之罪……
总之,宣战理由光明正大,占据了道义。事实上是,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中原王朝绝不允许关西之地有一个时刻觊觎自己的邻居,必须彻底打垮打趴。
北廷预谋已久,出兵神速,河东路二万禁军以晋宁军都指挥使徐徽宁为帅,突袭横山要隘弥陀洞。
弥陀洞隶属银州,因其西面山崖凿有大洞,内供弥陀佛像,故而名之。它是横山最东面的要隘,因此西夏神勇军司驻扎在此,有常戍兵员一万,另有随时可召集为兵的预丁三万——
西夏的兵制与辽金相近,都是举族为兵,地方上除了少数常备兵员外,其余多数都是平时不脱离耕种、战时奉召为兵的丁壮,地方共设十二监军司,分别驻扎在重要的战略之地,如银夏之地有三个监军司,各有常戍兵员一万至二万不等,而随时可召令为兵的马步丁壮各有三万到五万,合起来兵力甚雄。
但神勇军的预丁还没来得及召集,堡垒就被宋军攻克。突袭的宋军似乎对弥陀洞的防御堡垒十分熟悉,二十名身手矫捷的敢战营尖兵攀山崖而下,从关隘侧后方袭击沿崖壁缒绳而下,进入堡寨内,夺下一段堡墙,配合攻打山隘的主力,拿下弥陀洞。
宋军取下这道隘口,便等于控制了横越横山的山道,主力越山而下,截住前来支援的神勇军。山道上,骑兵不宜作战,两边都是勇悍的步兵,宋军步兵对上横上步跋子,狭路相逢勇者胜,最终横山军败退,神勇军都统率七千残兵退守银州,并发召兵银牌,命各部落集兵结户,准备撤退。
宋军拿下神勇军驻地,就等于控制了横山东部通路,留一千人驻守弥陀洞关隘,山下堡垒再驻二千,其余一万六千人兵分两路,一路攻打银州城,一路攻打银州西面的石州。
银州(陕西米脂县)位于横山北面,其州城沿着无定河南岸的山崖,堑山而建,扼险冲而守,在弥陀洞驻地西南五十里。
宋军从南北两面夹攻银州城——北面是从弥陀洞下来的兵马,南面则是兵出绥德,从横山半山腰的米脂城攻下山去。
米脂城最初叫毕家寨,太宗时期宋军在横山北面的山阜半腰平坦处兴建,四周构筑土寨,并设置寨门、鹿砦,背倚小山,前呈陡壁,是宋军攻打银州城的桥头堡,后来更名叫米脂寨,其后又改称米脂城。宋夏军队几度争占,几易其主,宣和末年时西夏趁金人南侵抢战米脂城,雷动建朝打退金军后,腾出手来收拾西北边境,宋军又夺回了米脂城,占据了攻打银州的地利。
如今宋军南北夹攻银州,神勇军都统见势不妙,在宋军形成合围之前,撤走了全部兵马和银州城的丁壮,同时搬走全部粮草和军器,并在所有的井里投了毒,只留下一些老弱残兵和妇孺守城。
宋军拿下银州,相当于得了一座空城。但有了银州据地,兵马粮草便可从横山南面源源不断地输入,支撑银夏之战。
当兴庆府接到北廷的宣战檄文时,宋军已会合萧合达的归辽义军攻下石州。石州祥佑军司都统战亡,余部五千人逃往宥州。宋军留兵驻守石州,萧合达则率军退回夏州,整军待命。
西夏突然间面临着内部叛乱和两个大国的宣战,兴庆府朝廷闹哄成一团。尽管西夏在乾顺主政期间疆域数次扩大,其兴盛盖过夏国历代,但从兵力国力上来讲,仍然是小国——辽国虽然不复昔日强国雄风,但经过灭金战争淬炼下来的俱是精锐,与辽国势力最雄时的骑兵精锐可与相比;而北廷宋室虽然只及前宋朝疆土的一半,但其兵马比辽国更强,而国力也非西夏可比。更为糟糕的是,夏主乾顺已经是老弱之躯,其雄心锐气当然比不得雷氏父子。也怪不得兴庆府面临这种大变之际,朝廷上下有些惊惶失措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因为构思西夏攻略用的时间长了些,主要是地理上查阅资料,修改了好几次,所以更晚了~~~~~
正文 358论夏之战
“西夏之大敌,不在辽,而在宋。”
卫希颜拿着茶盏很悠闲,说的话却很毒舌,“西夏统共就那么几个将才,唯一可为帅的察哥还被李乾顺远远发配到了塞北,余下的兴灵银夏诸将中,也就李良辅、萧合达、罔存礼、悟儿思齐还可提一提,其他不过武夫。如今萧合达已反,银夏七州便无一将,撑死了能顶一月。”
名可秀轻笑,说道:“李乾顺已老,不复当年精明,难免使出昏招。”她指的是当然远调晋王察哥一事。
察哥是夏主庶弟,雄毅有军略,从十六岁起独掌军权,在战场上拼杀四十余年,一生立下功劳无数,是西夏第一名将,也是唯一有威望统御百将之帅。但察哥立下了灭金这样的大功,夏主赏无可赏,只得赐下大量金钱奴隶土地,难免生出一分猜忌,加之有心人谋算,又有嫉妒察哥功劳的权贵大臣从中挑事,夏主的猜忌心就又重了几分。
恰在此时,濮王仁忠上书弹劾察哥,说他横征暴敛,虐杀良民,强抢民女,收受贿赂,逾制修建王府等,共十五条大罪。若是别人弹劾,察哥一早发作,但仁忠为夏朝第一刚直正气之臣,就连不将太子放在眼中的察哥都心存几分忌惮,不敢使横。而仁忠的弹劾有理有据,夏主心中暗喜,面上却做为难,召察哥入宫痛心疾首责斥后又加以抚慰,最终只捋去他枢密使之职,出任新设立的北定府留守兼北定军司都统,辖地即夏属北京路、宣德州和大同府长城以北之地。从明面上看,给了察哥很大的治地权和军权,但实际上,治地财赋要受到兴庆府任命的北定府转运使牵制,而军事上则要受到西面的丰州宣平军司牵制,最主要的是驻地远在国都千里之外,等于远离朝政中心,相当于是被发配北疆了。
但兴庆府满朝上下,竟无几人为察哥说话。一是察哥人缘太差,除了对夏主和濮王外,对谁都是骄横之态,人见不喜;二是朝臣们察言观色,体察到夏主对晋王已生隔阂之心,自然不会为察哥说情。
察哥被逐朝廷,远镇北定府,对北廷自然大是有利,于辽国却是一大阻力。这种一石二鸟的计策,很像雷氏父子的手笔——名、卫二人几乎已可确定,西夏那位舒王仁礼就是雷动掌控的棋子。仁忠弹劾察哥本是出于公心,却少了军事上的考量,遂被其弟仁礼利用当了一回刀子。
如果推前五六年,夏主可能不会疑忌察哥,但他已年过五旬,自觉精力不济,且有深得他信任的承天寺高僧隐晦提醒大限将至,夏主必须为太子仁孝考虑,不能让儿子继位时朝中有一位军权过大的皇叔掣肘。当然此时,夏主没有料到,萧合达会反,而北廷会和辽国结盟攻打夏国。
但夏主后悔已晚,此时召回察哥似乎也非良策。朝臣们吵成一团,有的说召回晋王,统兵御宋;有的说不能召回晋王,否则北边谁可抵御辽军?有的说放弃银夏,撤军回西平府,待宋军穿越瀚海时,大军分路截取宋人后方粮道,宋人无粮草以继,必然退却……
夏主被吵得脑仁疼,最终采纳了枢密使慕浚的意见,一是下令银夏诸州守将坚守,若不可守者,则撤军西平府,并坚壁清野,不给宋军留下一粒粮食,一个丁口人役;二是召令国内诸州预丁入伍集结待命;三是任命察哥为北面行营兵马总管,统御北疆的黑山威福军司、云内州、丰州宣平军司和北定军司四地军事,抵御辽军入侵。
这时,南廷朝中也在争论。
根据军情司情报,北廷在西境集结了十五万大军,七路并发,攻伐西夏。便有朝臣上奏说,这正是收复北地的好机会。首先奏议的是刑部参政范宗尹,之后兵部参政朱敦儒、兵部侍郎卢法原也上了奏折。没几天,就有不少朝臣都递了攻伐江北的奏折。这股风潮起得这么快,背后有皇帝在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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