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一眼望去竟看不出年岁的绝艳女子!面庞美艳华丽似二十许,双目却沧桑寂寥如百年,一袭火红衫子于满室冰冷中却燃烧奔放,热烈而深沉,和眸中的沧桑寂寥形成强烈而矛盾的冲突与契合。
雷枫身着红衣鲜艳耀眼,眼前这红衣女子却本身就是烈火,灼灼烫人!高挑身姿仅只随意而立,却浑然天成气势逼人,偏偏一双眼神静幽如海,看不出悲喜深浅。
卫希颜自下山以来,除了白轻衣和那月下奇人外,这火红女子是第三个让她油生不敌之感的人,她心神震惊下不由将真气凝聚到最佳状态。
狂飙劲气袭卷,四围冰块却分毫不惊。卫希颜呼吸欲窒,来不及闪避,低喝一声,不退反进,双掌聚集十成真气回旋推出。
“扑!”一声大震,卫希颜闷哼一声,胸口如遭巨撞,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尚幸她的太极回旋气劲已然抵消了大半真气,否则这一掌之下必受重伤。
她心中骇然,却不知她对面的红衣女子更是惊讶,“不错!竟能承得我五成真气。”
五成真气?
卫希颜怒了,陡然扑身上前,真气凝聚,竟使出近身格斗招式。
那女子“咦”一声,似是没料到有这种打法,飘身后退却被卫希颜如随随形缠住。那女子轻哼一声,手中剑光倏现,漫天森寒下处处是剑影蓝芒。卫希颜惊疑有毒不敢手接,五柄蒲甘钢小刀齐齐飞出。
“叮叮叮叮!”
卫希颜突感手臂微痛,一阵麻痒攻心,扑通倒地……
昏迷前隐见红衫飘拂,小刀带落小幅裙衫。
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来。
那女子定定望向她,杀机隐退无踪,双目异彩闪烁,明灭不定。
卫希颜见左臂衣袖裂了道尺长许的口子,剑伤处已经血止,隐约可见一层透明的药膏,清凉中微带芬芳。
“你方才差点已是死人。”那女子冷冷道。
“多谢手下留情!”卫希颜心服。即使不中毒,她也不是那女子对手。那一剑若无保留,她身上早被戳出几道血窟窿。
“年轻轻的谦逊有度,倒是难得。”那女子淡淡赞道。
冰室内一片寂静。
那女子呆呆凝视着卫希颜的面庞,伸手似欲抚触,手至半途突又垂下,胸腔中隐隐叹息一声,淡淡道:“你不会云家剑法?”
卫希颜谨慎道:“云家剑法是什么?”
那女子一声幽叹,红衣猎猎下目光突然无比萧索,又静默了一阵,道:“你这身功夫倒也不俗。”
卫希颜拭去唇角血渍,“比起你差远了。”暗运真气调息周天。
那女子长长一叹,看她的目光似是看向故人,静幽的眸子如海深火烈,透出一分喜意,又似有一分悲意和怨意,还隐有几分怀念……就这么长长久久的望着……望到卫希颜腿膝发麻……
那女子又是长长一叹,突然开口:“唐碧颜、云青澜在哪?”
卫希颜本有怀疑,闻此言更有七八分确定这女子的身份,当即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女子目中杀气陡生,火红衣衫无风自动。
卫希颜可不愿和她再拼斗,连忙道:“我不认识唐碧颜和云青澜,但揣测我的身世可能和云家有关,所以夜入唐门,希望查清身世之谜!没想到误打误撞下闯入此处,无意中发现暗道,一时好奇才进到这里,如有惊扰还请见谅。”
“无意发现?哼!你倒是聪明,怎知秘道开口会在堂屋?”
卫希颜心知她进入青隐院后的一切动作都被这女子看在眼底,遂坦然道:“换作是一般人,均喜欢将秘密藏在卧室或书房,因为更加私隐。但在下观此间风格,堂皇大气,便大胆揣测主人的行事风格绝非常人,越是秘密的物事越可能会将其摆在明处,而这恰恰是人们最容易看见却也最容易忽视的地方。”
那女子哼了声,眸中却闪过一抹赞色。
卫希颜从怀中掏出那方丝帕,递向红衫女子。要解开阿宝的身世之谜,很可能着落在这女子身上。
红衫女子手指微弹,卫希颜手中的丝帕便飞了过去。
纤长手指抚弄着金线“颜”字,良久,轻轻一叹,来回摩挲,面上显出缅怀神色,喃喃低语:“姊姊!难道是……你们当年遇到意外……”
那女子眸中的些许怨意渐渐褪去,看向冰棺中人低叹:“若真如此,也实在是怪不得他们!我本就不该将你的死迁怒到他们头上……”又看了卫希颜几眼,幽幽笑道:“云家果然多出奇才,你能避过唐门追杀逃到这里,已经很不错。”
卫希颜微微一笑,既不承认自己是云家人,也不否认。
那女子垂首想了一阵,抬头又问:“你叫甚么?”
卫希颜暗忖阿宝这名字显然不适合,便道出自家本名:“希颜。”
“希颜么?”
那女子咯咯一笑:“姊夫希望你像姊姊吧!”
卫希颜心头一跳,果然,这女子是她!
“你应该叫我姨……不,是姑姑呢!”那女子忽然笑得温柔。
卫希颜心中疑惑了下,皱眉道:“我真的是云家人?”
那女子睨她一眼,哼道:“我唐烈怎会认错人!你的相貌和姊姊有三分相似,和姊夫也有两分神似,何况你更像……”
说到这她倏然一顿,怔了怔,方又道:“若非你长得有几分相似,早在踏上湖岸那刻便遭身死,又岂会容你四处乱窜,还让你安全无虞地闯入到这里?”
卫希颜心中一阵腹诽,既如此方才还差点要她命?这唐门中人行事还真是不能以常人揣度。
唐烈扬扬手中丝帕,“这方丝巾是你娘当年亲手所绣,这个‘颜’字却是我当时绣着好玩的,我自己绣的字难道会不认得么!”
真相突如其来,让卫希颜有些怔忡,胸中腾过些微激动,虽然她不是阿宝,但身体本能的血脉反应却仍然有着一些影响。
“还不认我这姑姑么?”唐烈沉下脸不悦。
虽然奇怪为什么母亲的妹妹会是“姑姑”,卫希颜依然从善如流地叫了声:“姑姑!”这女子年龄大略应是和她前生相当,但该低头时何妨低头,她还得靠着唐烈,才有命走出唐门。
唐烈唇角绽出一抹笑容,神情放柔,“你没和姊姊他们在一起?你这身功夫又是从哪学来的?”
卫希颜遂将唐碧颜青浦托孤,名医卫信南带着婴儿千里奔行,隐居躲避山野的往事说了一遍。
唐烈黯然片刻,突又“咯咯”一笑,道:“这卫信南倒是个痴情人。姊姊当初定是将他的情意看得分明,危急时才放心将你托付于他!”
卫希颜恍然一悟。那唐大娘子临危托孤虽属无奈,却八成是早有预料和谋算,与卫郎中的结交或亦是有心为之——当真是唐门作风!但那卫信南之后未必不会猜出是被心慕的女子算计,却仍痴心一片,终死不悔,果然是够“痴情”。
唐烈又幽声一叹:“果然,姊姊是遇到了不测。”眸子看向冰棺,艳美面庞绽出绚烂一笑,移步走近,柔声道:“云家还有后人在,你一定很开心吧!”
卫希颜看看她,再看看棺中人,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问道:“这人是谁?”
唐烈抬头,“你想知道?”
“是!”
唐烈轻轻一叹,眸光闪烁中有温柔,有悔意,也有着悲伤和无奈,沉默良久喃喃道:“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个发生在十二年前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年前
雁荡山下。
唐烈飘身下马,一袭火红衣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纤手一巴掌拍在白马臀上。
“去吧!”
马儿“希律律”痛叫着奔跑开去。
少女拂衣振袖一步步踏向灵岩峰,眸光中跳动着火焰,有一丝渴盼,更多的是冷漠和疏离,以及萦绕在眉间的决绝和恨意。
山上,有着蜀中唐门的家仇,云家最后一人:云三郎云青轲。
云家,一个传奇的家族,被世人诟病仇视,却活得高傲自在。
她很小的时候就渴望像天上的苍鹰自由飞翔,只可惜她生在唐门,是唐门宗主的女儿,所以注定要生存在那个冷漠疏离的笼子里。
她曾羡慕云家人,那是她的梦想所在!
可惜梦想却在八年前破裂。
八岁时的唐烈知道:最美丽的姊姊一定会和云二郞走!
十岁时的唐烈知道:这辈子,和云家是不死不休了!
那一天,父亲带着尸体和鲜血回来。从唐一到唐五,同去的五大高手全军覆没!
冷森的议事厅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父亲攥着宗主令,目光中是无边的恨意,“我死无悔!然,云家之仇,不死不休!谁杀了他,谁就是唐门第十八代宗主!”
满厅的仇焰中突然爆出的是血红的欲望!那一刻,唐烈没有哀伤,只想吐!
权利永远是最大的诱惑!尽管十三岁的云三郎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恐怖武功,但在权欲的诱惑下仍然不断有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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