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日,赵构率百官行往新建太庙祭祀祖宗,告慰太祖太宗之灵。
二月二十七日,伪楚皇帝张邦昌及一干伪楚臣子被大理寺会审定罪,押赴校场行刑。
当卫希颜偕叶清鸿从江陵府不慌不忙行到颖昌府江北行营时,张邦昌一伙伪楚帝臣已被雷动干脆利落地砍了脑袋。
雷动下手极狠,从伪帝张邦昌之下,到宰相王时雍、枢密使范琼等两府六部的一百多名文官武臣全数定罪斩首,行刑军士手起刀落,砍了个干干净净!
伪楚君臣从大理寺押往校场时,围观的东京百姓挤满了道旁两侧的街道楼栏,有的甚至爬上屋顶,居高临下上,大骂不绝中投掷瓦片、烂菜叶子、土坷拉等……群情愤涌,怒掷如雨,有十几名犯官在惊恐交惧下于押刑路上便噶毙咽了气。
那位曾经生恐金军拒收宋女、将抢来的女子打扮漂亮送往金营的开封府尹徐秉哲成为众矢之的,刚押行到中途就被愤怒的东京百姓砸破头昏了过去;那位率军押送宋女到金营的伪枢相范琼也被砸得满头满脸的狼狈,耷拉着脖子不敢抬头……
行刑的校场围观百姓逾十万,偌大的校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便见寒光齐落,一百多颗头颅咔嚓掉地,众百姓顿时大声叫好,解恨无比!
***
种瑜在行辕帅账中啧啧道:“雷动下手忒快,从大理寺会审、定罪到公告、行刑,前后不过四天。嘿,当真是雷霆风暴!”
他斜歪坐在卫希颜左下侧,语气虽然调侃,却也有赞许之意。
监军张元幹却皱眉摇头,说道:“此举虽然大快人心,然而仓促断案难免枉屈。那张邦昌、王时雍、范琼等首恶之辈自是罪不容赦,但也有个别官员出于被逼为官,如此不分因由一概斩杀,未免不合情理失之暴虐!”
正如张元幹所说,北军刑斩伪楚君臣一百余人的雷厉手段在南廷引起了强烈反响。有叫好叫快的,也有指斥为残暴不仁的……不同的意见和争论化为报纸上的唇枪舌剑,争辩不休。
其中,署名“东阳居士”的太学生陈东言辞最为激烈,道是“君子气节,宁折而不弯,事虏者纵有百般不得已情,亦为折节辱宗,杀之当警天下!”
当是时,卫希颜在北征行辕帅帐回应张元幹的话道:“仲宗你要看透雷动此举的用意。他以此铁血手段警慑天下,背弃国家的投降者罪斩无赦!”
她伸指点了点帅案上的北廷文告,“你们看这罪名,‘背弃汉宗,投降虏夷’,这就是叛国罪呀!”
张元幹一时没转过弯来,讶然问道:“卫相,张邦昌等人投降事虏,这罪名难道定得不妥?”
卫希颜扬声一笑,掉了句文,“岂有不妥乎?非也!妥当之矣!”
张元幹还没醒过味来,种瑜却是听明白了。
雷动不以‘背弃君主’论罪,却以“背弃汉宗”论,虽说在士大夫眼中,这背君跟背国没差别,所谓君即为国;但种瑜却知雷动以“背国”代以“背君”论罪,实是指明赵桓等赵宋昏懦君主已不配为天下表率,岂堪为国柞?
但凤翔府龙座上的那位主子毕竟是赵桓之嗣,雷动如此贬低赵桓,难道不担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临安趁机指谪亡国之君的废帝之子不配享帝座?
种瑜桃花眸子眯细掠过一线锐光,心道难不成雷动已生了废主代位之心?
他想到这心头一震,目光不由瞥向卫希颜,却见她清姿悠然,手指在舆图上点移,似是对雷动隐在幕后的深心浑不在意,又或许者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种瑜心道是了!
这人必然想的是雷动废主自立也好、拥权自重也好,总之于名可秀无害,她才不会担那份闲心!种瑜想到这,有些释然的放松,又有些许酸涩,就仿佛心口被一道麻线扯过,隐隐的涩楚。他暗自苦笑一声,狭长眸子微微垂敛。
过了一阵,他俊容抬起,神情已回复到一贯的倜傥潇洒,修长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道:“东京既复,北军的下一步就是瞄向我京南一线了。”
张元幹一震抬头,目光中透出的却是炽热的期待。
厉兵秣马已多时,只待两军争锋日,北统中原复幽云!
*********
大战似乎随时可触发,卫希颜却只在颖昌府待了一日,和种瑜议定前线攻防战略后便飘然离去,偕叶清鸿行往颖昌府东邻的陈州、毫州以及颖昌西的洛阳城视军。
她在洛阳待了一天,又继续向西,却是行往夔州。
过得两日返回临安,京城已是三月季春时分,城内城外桃李争艳、姹紫嫣红。
她先回枢府,入得枫阁日头已向西。
“江北风物可好?”名可秀笑吟吟问她。
卫希颜东西南北奔波一月没个消停,闻言哀叹一声,斜签着身子靠近她,低语腻笑,“江北风物再好,怎及你好!”
名可秀虽然大方,也未料到她竟当着叶清鸿的面道出这般情话,如玉面颊顿时洇出两团薄晕,横肘拐她肋上。
“哎呦,好痛……可秀,你真舍得呀!我对你日思夜想,衣带都渐宽了,不信你摸摸……”她作势拉起名可秀的手。
叶清鸿原本寂冷的容色顿时愈发“冻人”,倏地一转身打起帘子直直走了出去。
名可秀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剜了某人一眼,“你又作弄清鸿!”
卫希颜笑得扑扑作声,倚在她肩上直耸动,笑了阵凑到她耳边声如蚊蚋,“那丫头冷脸绷直的样子,不你觉得好玩么!”
她声音这般低,不怕走出到廊下的叶清鸿听见。
名可秀忍笑白她一眼,“清鸿是你徒弟,可不是拿来逗趣的。”
“好好好,不逗趣,说正事。我去夔州见了李纲。”卫希颜站直身。
***
李纲罢相后贬知夔州,卫希颜去夔州,一为视军,二来就是要见见这位曾经同朝任相又被罢相的李纲李知州。
宋朝时,四川被分为四路,夔州位于最东。
最北是利州路,为北廷所属;最西的成都府路与吐蕃毗邻;成都府路向东为潼川路,潼川路再东就是夔州路。
这四路中,又以利州路和夔州路峡险山峻,地痟物薄,多为京官贬谪之地,原不为朝廷重视,但南北宋廷分立后,夔州在军事上的地理位置便凸显出来。
夔州路控扼长江上游咽喉,与北廷利州路交壤。北军若取夔州,水军即可沿大江而下直入江陵府;夔州向西又是荆楚入西川的要道,成都府的商货流通皆由此入江南。夔州若有失,南廷便将富庶的成都平原置入了北廷的囊中。
为此,枢府除了在夔州驻武安军维持地方治安,更驻有国防军共一个半军的兵力,卫希颜授任东京旧将高师旦为夔州路安抚使,节略三万战斗兵员。
卫希颜去夔州军营之前就先见了李纲。
名可秀问她:“李伯纪的刚直热血犹在?”
卫希颜脑中闪过李纲花白发色,微微一叹道:“他当年指挥宋军急攻冒进偷袭金营而大败,被罢相后一直愧悔未听种师道老成持重之策,以致丧失大好抗敌形势,虽有壮志却难敌愧悔,不提起用之事。”
名可秀道:“明珠蒙尘,难掩其华。”
“你想起用李纲?”
“吏部目前由丁起兼领,我想以李纲为尚书领吏部。”
卫希颜清眸闪动,“你用李纲,莫非是为了吏治?”
名可秀点头,“官场贪腐积弊百年,已成陈年烂痾,非是查一批贪官、杀一批胥吏就得清明,牵涉到官吏体制和章法变革,非得心志刚毅之人不可领衔。”
她道:“整饬吏治成了是功,但也是险……”说罢幽幽一叹。
卫希颜微笑无语,心想:可秀这是在保丁起的相位!
自古清吏治的臣子,又有几个能久居高位?
李纲是求仁得仁,即使末了因此丢官也无怨无悔;但丁起不同,吏治之后才是更重的担子,可秀岂能自断臂膀?
所以李纲就是一柄剑,一柄劈向吏治的刚直之剑!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几个地理名:
利州路的治所:陕西汉中,同时辖了陕南和川北的城市。治所即首府城市。
夔州路的治所:重庆奉节
潼川府路(又称梓州路)的治所:四川绵阳
成都府路(又为益州路)的治所:四川成都。第一部江湖中提到成都曾以“梓州”名之,此为误,应称成都。
临近年底比较忙,更新会慢一点,请大家见谅:)看来春节前结不了文了【内牛满面】
林田之议
建炎二年三月初十,尚书左仆射兼吏部尚书丁起向赵构递疏,道“中书事紧繁冗,难有精力兼顾吏部,请陛下另擢贤能用以主事”,恳辞吏部尚书之职。
赵构看后极是惊讶,丁起以宰相兼署吏部以来并无任何缺失,因何要自请去职?随即召入丁起欲行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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