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一次偷听到本不该听到的东西的经历,这次沈知倒是学机灵了, 知道该绕着欲堂殿走。不过世事总是凑巧, 本来沈知已经绕了一大圈路就是不想接近欲堂殿, 可她才刚走到半路上,便碰到了迎面走过来的沈含冬。
不过还好, 沈含冬只带了一名从公主府带进宫来的贴身丫鬟, 淑妃并没有跟在她身边,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正视二人了。
想着,沈知便走上前去与沈含冬行了礼:“见过姑姑。”其实按照礼节, 本应该是沈含冬向沈知行礼才是, 不过沈知向来不太看重君臣之礼这种东西, 倒是觉得应当尊重长辈才是真的。
与此同时, 那丫鬟朝沈知行了礼后,见沈含冬并没有要立马走开的意思,便也识趣地稍稍退远了些。
“知儿太过客气了,怎么这越长大, 就与姑姑越生疏了?”不知道是不是沈知的错觉,自从薛绛死了之后,沈含冬整个人好似都精神了不少,也更显年轻了些。若是不认识的人的话,应当是都丝毫看不出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的。
姑侄相见本应当是高兴的事,不过听沈含冬这语气,倒好像颇有责怪沈知有些怠慢于她的意思。可是沈知从长大些开始,特别是沈含冬嫁给薛绛之后,两人之间便鲜少交流了,加上之前偷听的事,她进宫这段时间,除了刚来那日,沈知虽然还没特意去探望过她,但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沈含冬既然已这么说了,沈知也不好反驳,便大方解释认错道:“孤近些日子方才着手开始处置政务,近来公事有些繁忙,没能前来看望姑姑,还望姑姑多有见谅。”
本来两人说话的语气都很是正经,可没想到沈知话音一落,沈含冬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知疑惑地看向她,她才稍微收敛了一些,状似无意道:“姑姑跟你开玩笑的,不必这般紧张。”说着,她又往前两步,靠沈知近了一些,嘴角微抿,难掩笑意。
“既然我二人难得相见,如果知儿有空的话,不如陪姑姑一起去走走?姑姑呀,也正好有些话想跟你说。”沈含冬说话时,稍微压低了些声音,还有些故作神秘的意味。说完这些后,也不等沈知答应下来,她便又回过身去吩咐她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丫鬟道,“莲花,你先回去吧,本宫一会儿自己回来。”
“是。”
闻言,那丫鬟应下,正转身欲走,却又被沈含冬叫住了:“等等,回去的时候记得顺便告诉淑妃一声,就说我今日晚些再过去陪她对弈。”
沈知将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她不禁腹诽,这哪是顺便去带话的,分明大抵就是怕久久不回去,淑妃会误会些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距离上次沈知蹲墙角的时候也还没过去多长时间,二人的关系已这般好了,对她们关系表面一无所知、实则心知肚明的沈知,也不知道究竟是该为她们感到开心的好、还是该隐生担忧得好。
毕竟这种事只是沈知一人亦或是单单她们身边忠心的宫人知道都还好,若是到时候被沈天和知道了,二人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自由潇洒。更有甚者,若是这件事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得知,再借题发挥用来对付淑妃的父亲——太常颜亭煜的话,要是处置得不好,她们大概率该又是一番生死离别了。
那丫鬟走后,沈知的状况是不想答应也要答应下来了。不过沈含冬好歹是沈知的姑姑,即便两人现下略微有些生疏,但毕竟血浓于水,对于沈含冬的要求,沈知也不会排斥。最多就是她要改日重新抽个时间去清宁殿看看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一同漫步到御花园,一路上沈含冬只问了问沈知最近的情况,并没有像沈知所想象的那般说出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来。临到御园深处,里头没有人,环境比起外面也更加幽深了些,沈含冬这才住了脚步,一举跳上了一旁半人高的花台上。
见状,沈知也随着她跳了上去,坐到了她的旁边。二人默了半晌,沈知见沈含冬久久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率先抛出了话题去:“振哲弟弟最近怎么样了?在宫里可还住得习惯?”方才这一路大多都是沈含冬在问,沈知在答。现今要是反过来,碍于薛绛的事,沈知也摸不准沈含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便只得从旁侧问起了沈振哲的情况。
“多亏知儿的关照,现下长乐宫里样样俱全,没什么缺的。比起公主府,这宫里倒是还要好上不少,哲儿过得也挺开心。只是哲儿还小,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偶尔夜里想念爹爹了,也会哭闹一会儿。不过小孩子忘性大,很快便也睡得香甜,将这些事都抛诸脑后了。”沈含冬说话时有些惆怅,要不是沈知知晓她与薛绛并非相爱之事,说不定还真的会以为她说这些话时,是在思念薛绛了。
不过沈含冬毕竟不知沈知已偷听到那些事情,沈知也不好说得太过明白,便也带了些歉意道:“是孤对不起姑父姑母,也对不起振哲弟弟,让他这么小就失去了爹爹的疼爱。”
本来沈知说得认真,可沈含冬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吓得她的心都差点儿凉了半截:“反正哲儿现在都改姓沈了,要是知儿真的觉得因为让哲儿失去了父亲而对不起他,不如便让哲儿过继到知儿名下,以后你来疼爱他便好。”
过继到……我名下?这难道就是此前听若雨说过的,话本中常见的那个所谓的……喜当爹?
眨了眨眼,又过了好一会儿,沈知才终于从沈含冬的话里面缓了过来。她连忙拒绝道:“这如何使得,即便是姑姑愿意,振哲也始终是孤的弟弟,又如何能过继到孤的名下?再说……再说孤还未成亲呢,让振哲弟弟有了……有了爹疼没了娘爱,也是使不得的。”沈知说出“爹疼”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有些尴尬,毕竟她一个女儿家,说是要给人当爹,想来也着实能让人笑话上好半天了。
不过说起来,沈知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竟还想着柳书言那般温柔的人,要是当了娘,她的孩子一定是会很幸福的。毕竟她这样一个毫无血缘之亲的人,柳书言都能无微不至般地照顾,要是对待自己的孩子,究竟该有多体贴。
但是柳书言喜欢女人,从来只听闻过男女之间行周公之礼可有子嗣,就是不知道女子之间是否也能有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沈知又忽而想到了薛若雨画本上的那些东西,仔细想来,那应当就是书上时有提及的周公之礼了吧?若是女子之间也能像男女一般行周公之礼,那女子之间也应当能像男女一样,行此事后便可能会怀上属于她们自己的孩子吧?
沈知想这些想得正入神,沈含冬忽而又是难忍的一笑,这才将她的心思拉了回来。不过沈含冬总是语出惊人,方才的玩笑话虽是揭了过去,可她接下来的话却更是让沈知为难无比。
“我逗你的,瞧把知儿紧张的。这本来就是薛绛自己做错了事应受下的惩罚,又与知儿何干?不过说真的,知儿这个年纪已经不小了,也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听到这话,沈知正准备拿此前常用的“孤还小,应当以国事为重”等等借口来绕过这个话题,可还没等她开口,沈含冬便又接连道,“依姑姑看,那个贵妃柳氏就挺不错的,不管是从相貌、家世还是为人来看,此人在女子中都应属上上层。听宫里人说,知儿对她好像也挺喜欢的,就最近的一些事情来看,你们的关系应当也还算不错。不如你们趁着这段时日多发展发展感情,等你父皇回来,知儿便可向他请旨赐婚,与柳氏长相厮守了。”
“请旨赐婚?长相厮守?”沈知惊讶得还一度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姑姑可是说错人了?”
虽然沈含冬知道沈天和其实并没有碰过这宫里的其他女人,但是毕竟旁人都不知晓,就算抛开沈知女儿家的身份不说,当朝太子要是如此明目张胆地抢自己父皇的宠妃,世人对此、对沈知、对皇家,又该如何看待?
知晓沈知会是如此反应,沈含冬早有准备,她立马反问道:“难道知儿对那柳贵妃无意?姑姑可是看到过好几次你们一起散步的,你二人相望的那个眼神,若说无情,我可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原来沈含冬所知晓的那些并非只是从宫人那处道听途说,还曾是她亲眼目睹再加猜测的。
“再说了,皇兄对皇嫂情深义重,虽然此前后宫中妃嫔也有不少,可他并未真正碰过她们任何一个人,我想知儿对此应当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既然她们与皇兄互相都没有爱意,即便是真的与旁人相恋了,又有何关系?”
听了这话,沈知正打算与沈含冬辩驳,可她话还没出口,便又及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沈含冬的话给绕进去了。明明她就没有承认过对柳书言有意思,又何来后话之说?
第92章 暴露(二)
此时, 沈含冬正满脸笑意地看着沈知, 反应过来后的沈知也陪着她一同笑了笑, 回应道:“姑姑说笑了, 不管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贵妃终究还是我父皇的妃子。况且贵妃本就身兼太子太师之职, 在许多事上对孤都多有提点, 我二人时常走得近也大多是因公事所需,在情理之中的。再者,贵妃对孤如此的大恩大德, 孤感激涕零都还来不及呢, 又怎能对她有非分之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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