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之后……在这几个原因的驱使下,贵妃选择了进宫同父皇演一出戏。而这一演,到如今,便已经是六年了。”沈知微蹙着双眉,眼中满是惆怅,心中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是,”柳书言也不回避,而是干脆利落地应下后,才紧接着又补充道,“可是后来臣妾在出宫之时遇到了若雨,也就是在那时,臣妾知道了即便心爱之人同是女子,作为一个女人,也可以做到如此‘光明磊落’。原来那些都是平常无奇的,只是当初臣妾太过于敏感和不自信了,所以才错过了最好的年纪,将自己囚在了这深宫里。”
柳书言也难得地泛了泛眸子,眼中的深意让沈知看来竟也有一丝莫名的心疼:“其实这些,我们都比不过若雨。她可以做到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而我们说着容易,可实际上,却是很难做到。”
想不到看起来那么强大、好似无所不能的贵妃,曾经心中也会深埋着一件让她为难甚至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怪不得即便是薛姑娘生性顽劣,又不甚懂礼数,在她面前时有放肆,但是贵妃还是一直对她那么宽容。原来是看起来一无所长、单纯过极的薛姑娘,身上却有着贵妃所想有却又做不到的在情爱方面的率真与执着。
只是可惜了,她这一份热烈的爱意不仅没有得到该有的回报,还被柳书言狠狠地击碎了。不过这也怪不得柳书言,毕竟情情爱爱的,从来都是需要两情相悦才会甜美。若只是一厢情愿,受伤的只能是深爱的那一方。
前几日沈知从杜沁宁口中得知柳书言在她昏迷那夜所做的事情时,她理解柳书言、感激柳书言,却也为薛若雨痛心了许久。可是到了现在,她觉得柳书言也是同样让人心疼。在柳书言当时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她便是决定了为了救沈知,而抛弃了自己与薛若雨的一切可能,哪怕只是薛若雨眼中仅有的一丝丝希望。
“那贵妃有没有想过早日出宫,再去游历江湖?天下那么大,说不定在路上,贵妃还能遇到自己心仪之人,再与之相伴余生的。”虽然方才柳书言明说过她只想一人在某处悠闲地过完这一辈子,但沈知还是如此问了。
心中某一处的嫩芽在渐渐滋长,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总觉得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庆幸感,还有一股想要亲口听到柳书言说“不”的冲动。仿佛那样,她心里才会更加安定一些一般。
当沈知说出这一番话,她自己心下也不禁为之一颤。既然这些都是正常的,那么她时常在梦里梦见柳书言,还常常都和做那种事联系在一起,是不是也可以说明……?
想到这处,沈知胸腔中的那颗心又开始逐渐猛烈地跳动起来了,耳根子也愈发绯红。她一边排斥着这种想法,一边又不住地往那边去思索。加上周围的热气,可真是徒让人心生烦意。
第81章 夜游(四)
“暂时还未想过要出宫去, ”柳书言想也不想, 便很确定地摇了摇头, “其实除了殿下所知晓的那些, 臣妾当年进宫,还有一个旁人都不曾知晓的私心。虽然在当年看来, 想完成那个愿望并不是臣妾进宫的主要原因, 但如今既然已经待上了六载,臣妾也打算将这事完成之后,再在出宫之事上做打算也不迟。”
完成愿望?莫非……是和我有关的?
沈知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 见柳书言没打算主动解释, 她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贵妃可否告诉孤……是何愿望?”
本来沈知是不喜欢主动问别人那么多私事的,但她心里记挂得紧, 一时间还是忍不住坏了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可她又怕自己的问话会惹得柳书言不快, 话音落下,她便又连忙补充感到:“孤的意思是说……如果贵妃的愿望里面有什么是孤可以帮上忙的,贵妃可以告知于孤, 只要孤能做到, 孤一定尽全力帮助贵妃。”
听到这话, 柳书言更是不答反玩笑般地笑问道:“殿下这么想帮臣妾实现愿望, 难道是觉得臣妾待在宫里碍着殿下事了,想快点把臣妾扫地出宫不成?”说话间,她弯了弯眉眼,是沈知在宫里难得见到的“笑靥如花”。
“贵妃, 你知道孤分明不是这个意思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近些日子来,柳书言好像真的是愈发爱打趣她了。
“好了,臣妾知道殿下没有这个意思……”柳书言敛了敛笑意,正准备将话题回归正轨,可她刚说到此处,两人便顿感脚下的轿子停了下来,她也因此将刚要说出口的话又通通咽了回去。
晃荡两下后,轿子便在地上停稳了。随即外面便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略显沧桑,但又很是恭敬:“太子殿下、贵妃娘娘,到了。”
没想到这坐轿子也那么快,看来这些事现下是同贵妃说不成了,还是等一会儿有合适机会的时候再向贵妃发问吧。
这么想着,沈知与柳书言对视一眼,便先行掀开帘子钻了出去。柳书言在她身后还未出来,她也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与方才那个出声的男子道:“今日回东宫之后你便去厨房打下手吧,那边的活儿要轻松些,就是平日里可能会忙一点。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每月稍稍辛苦一点,孤将俸银给你加一两,你也好买一些好东西回去给妻子儿孙。”
那人看起来大抵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了,这把年纪还出来在东宫里做活儿,显然家里应当也是有些困难的。虽然沈知不常坐轿子出门,但偶尔出来做这样耗力的活儿,也是难为了他。反正每月多开销一两银子对于沈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想着既然自己能帮上忙,多少也可以为他们减轻一些负担。
“谢殿下隆恩,您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啊……”听到沈知这一番话,那男子感激得眼泪花都要蹦出来了,说话间,他便就要跪下来谢恩。
见状,沈知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臂,等稳住他的身子之后,又朝他摆了摆手:“现下在宫外,切记低调一些,切莫太过张扬。你们先回去吧,我与先生需要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等办好之后我们自己回去。”
“是。”那男子同其余三人一同应下之后,四人简单地歇了一会儿,便又抬着轿子往回走去了。
柳书言与沈知站在一起,目送着四人离去的背影,等他们走远了,她才忽而开口问道:“公子可知方才同你说话那人,为何这把年纪了还出来挣钱糊口?”
本来沈知方才也是随意之举,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如今柳书言竟这么问她,她对那人的身份才开始有些好奇了起来。
“不知。先生可是认识他?”沈知如实应着,又问。
“既然之前出过不好的事情换过用人,我自然也要从那事上吸取教训,将后来府上的人都了解清楚的。”今日花灯会,周围人潮涌动,柳书言不好直接说,只能将宫里用作府上代替了,说话也尽量隐晦了些。
沈知也能听懂柳书言在说什么,她点了点头,望向柳书言,等待着她解释的下文。
“方才公子好心,给他涨了俸银,让他回去给妻子儿孙置办些好东西。可公子不知,他膝下并无子嗣,也无发妻。”柳书言不紧不慢地说着,面上略带着笑意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也不知道她说这番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可对于沈知来说,她本来就觉得那个男子很是可怜,听到柳书言这么一番话,她就更是觉得她今日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感叹,柳书言接下来的转折却让她将正想说的话通通咽了回去。
“可是他青年时,本和妻子育有一女,家中资产尚可,日子也算是幸福美满。后来因为他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家中的钱财被他全部输尽,还欠了旁人许多钱。追债的人提着刀上门,他别无他法,只能将家中房契和所有值钱的东西通通变卖,连他不知道修了几世福气才生的的艳压群芳的女儿也被他卖到了青楼。妻子受不了他的不争气和狠心,趁着他没注意悄悄离开了,他的女儿听闻这个消息也在青楼整日以泪洗面,不久便郁郁而终,引来京城许多男子好一阵唏嘘。”
所以他这么大年纪了仍旧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挣钱糊口还债……这还真是,可怜之人或有可恨之处啊。
听完这些,沈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顿了顿,她才状似有些许惆怅道:“我看他可怜,没想到他当年竟会是这样的人。”
“不过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如今我们再怎么感慨,他的妻女也终是回不来了。现今他已改过自新,若是能在东宫多干上几年,存些银钱,或许还能讨得个善终,也算是万幸了。”说着,柳书言望向沈知,稍稍敛了些眼眸之中的笑意,这才又继续道,“其实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再一次用真实的例子告诉公子,世间的人并非所有都像你认为的那般美好。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公子以一颗赤诚之心相对,善良之心应当付给那些与公子心思相同的人,使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此,这天下方可长久太平。”
沈知点点头,可她并不完全赞同柳书言的话。她道:“可父……父亲和母亲时常教导我,应当常怀一颗仁爱之心。且先生方才也说了,那人如今已改过自新,说明恶人并非天性如此,只要多加以引导,使之改邪归正亦并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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