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楼清尘上次拼力把所有魔修从姜别的剑下送走,楼清尘在魔修中总算是有了些地位。虽然不乏有人质疑楼清尘是与姜别演给别人看的,但也有人表示可以看楼清尘接下来的表现。
楼清尘稍微查了一下魔修伤亡,几乎等同于没有。而对于正道来说,此行也可以说是一无所获。那传假消息的人是站在哪一边的?
“清尘,可能是我多想。”姜别有些吞吞吐吐,“我觉得晏师兄从九煞魔会回来就有些奇怪,像是在查什么。”
姜别继续道:“而且当初也的的确确是晏师兄追的夏慈恩,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但是夏慈恩怎么有办法确定当时就跟我来的一定是晏师兄呢?万一来的是蒋岩……”
“不,一定是子萧。”楼清尘笃定道,“当时我和魔修在一起,蒋岩易冲动,你不可能带他来。”
“那夏慈恩他为什么……”姜别恍然想起了夏慈恩曾用的冰蚕丝,问道,“清尘,我可以知道小师叔为什么灭了晏家满门吗?”
楼清尘知道姜别的言下之意,思索了几个来回,最终郑重其事地直视着姜别的眼睛道:“当时的晏家几乎接了所有门派的委托,把子萧送到各个门派,当炉鼎。”
姜别皱起眉头道:“晏师兄不是四岁就养在小师叔膝下吗?”
“你知道子萧为什么要从晏家逃出来吗?”楼清尘反问道,“子萧从三岁开始,就被晏家奸污。”
姜别愣了,半晌才道:“那、那还是个孩子啊。”
“美名其曰为双修,精元上胎,越小越好。”楼清尘平淡的道出一个残忍的事实,“这种体系在晏家一直都有,那些和子萧同辈的孩子为子萧的出生而欣喜,因为终于不用他们承受痛苦了。”
“在所有门派得知子萧的精元上胎后,纷纷求取晏子萧做炉鼎。从我这没得到结果,便去求晏家。晏家带着众门派前来要人,被师弟知道了。”
“晏家又带人上门当着师弟的面指责子萧。几乎晏家所有人都在恨子萧,要不是子萧逃走,晏家长辈也不至于因供不上炉鼎而被多数门派围攻,小辈也不至于被当作炉鼎。”
“本来这事带着子萧离开就可以解决,可当年我们都太轻狂了,寒轸尸骨未寒,同样的事重现在眼前,师弟就没忍住。我也……”楼清尘顿了顿道,“没能阻止他。”
姜别想安慰楼清尘,难得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
毕竟现实摆在那里,纵使他们能说出晏家一万个不对,晏家也没有犯出足以被人指指点点的错,晏子萧是晏家的人,他们做什么都是别人的家务事。
甚至所有门派为了保护这个质量极好的生产炉鼎的门派,统一选择了闭口不谈。
而崔景言手刃晏家一百余口,却是血淋淋的,足以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
不过楼清尘夜不是小孩,不需要姜别的安慰,问道:“你是认为夏慈恩身边有晏家的人?”
姜别:“要是小师叔没杀干净,多半就是晏家的人。冰蚕丝是晏家的,指引晏师兄查找当年的事,无论晏师兄知不知道晏家当年来神行岩的事,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局。晏师兄会恨神行岩,会恨这世道。我怀疑就连夏慈恩想毁灭整个修真界都是他身边那个晏家的人灌输的。”
楼清尘:“晏家还活着的人,大概也就剩被各个门派送去当炉鼎还侥幸活下来的人吧。”
姜别好像听后好像想起什么,抱着楼清尘亲了一口:“宝贝你真聪明,我先回一趟神行岩。”
楼清尘皱眉看着他:“你想到什么了?”
“也不算想到,只是猜测,还没有太清晰的思路,我回书室翻翻当年的文献,有想法就立刻告诉你。放心不和你藏着。”姜别又亲了楼清尘的额头一下,“这几天可能不来找你了,别太想我。”
楼清尘笑着推了姜别一下:“少贫,回去小心点。”
姜别冲楼清尘眨了眨眼,翻窗户悄悄走了。
啧,这翻窗户太糟心,跟偷情似的。
作者有话说:
晏家还有一些设定,下一章一起补全。
第47章 直到相思了无益⑦
四十七章
阳羡晏家,听着本是个清秀隽雅的地儿,黛瓦白墙勾勒的宅邸,饶是放进人间的贵族里也不见得寒碜。
奈何好端端的门派,顶着个书香世家的名声,内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事,龌龊得难窥天光。
晏子萧久别故土,隔了五百多年回来。白云苍狗,晏家的府邸早就看不出昔日的样貌,脆弱的墙体仿佛一碰就会塌。
曾经在晏家受的那些屈辱,好似从他的记忆深处又浮到了眼前,可细节却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他不喜欢晏家,晏子萧很少不喜欢什么,唯独对晏家的恨可以说是切实记在心里的,甚至几乎成为了习惯,即便他记不清了也恨。要不是四岁那年崔景言把他从人群里抱起来,恐怕他就会长成和晏家长辈一样的扭曲变态。
崔景言,晏子萧唇齿间默默咀嚼着崔景言的名字。
晏子萧自小在家里就没落过什么好。
在修真界的所有门派中,唯独晏家是以血脉传承的。晏家的血脉灵力极强,也是所有门派里飞升的修士最多的。曾经晏家的姑娘嫁人大多都是两情相悦,可后来人们发现,和晏家双修的修士修为无一不突飞猛进。修士们渐渐尝到了甜头,不肯花费精力修炼,用稀世珍宝求晏家的炉鼎。
面对修为和珍宝晏家蒙了眼,也不知是谁先做的祟,主张晏家的孩子供族内长辈增长修为,再送到其余门派当炉鼎。这样既得了珍宝,也长了修为。
在晏家,修为高的才能留到本家,剩下的人都像货物一样等着各个门派高价收取。其余门派为了保证晏家源源不断的炉鼎也不能杀鸡取卵,对晏家的态度半是逼迫半是捧扶。就这样,晏家与众门派保持了这个微妙又可笑的平衡。
小辈中活到本家的新人也没有改变这个制度。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的人对后来者普遍持两种态度:第一种深知其苦难,再也不会让后辈重蹈覆辙。第二种则是,他们终于站到了统治者的地位,于是变本加厉的虐待后辈,他们终于可以把自己遭受过的痛苦,施加到别人身上,享受凌虐的快感。在长期炼狱般的折磨中,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第二种。
晏子萧从这炼狱中逃出来,三观长的七零八落还没成型,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跟了崔景言这个王八蛋。崔景言一天花天酒地的没个正形,更别带孩子了。
晏子萧回忆起以前的事来,多半都是崔景言笨手笨脚哄着他。崔景言很少露出为难的神色,每每都是为了晏子萧才愁眉苦脸得把脸皱成包子。
晏子萧想到这儿,嘴角几不可闻的向上翘了翘,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分不清什么喜不喜欢的,他就只知道一个崔景言。
晏子萧找一个路过的老伯问道:“老伯,我看这宅子荒废这么多年了,怎么没卖出去啊?”
“别说,别说。”老伯连忙把食指竖到唇前,示意晏子萧噤声,“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这宅子邪性的很,没人敢买。”
“是吗?”晏子萧故作好奇地问道,“怎么个邪性法?”
“唉。这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老伯叹了口气,小声凑到晏子萧耳边道,“这家人不知道冲着了哪路鬼神,百十来口人,一晚上全死净了,死相诡异。都说这是凶宅,哪敢住人?”
晏子萧又问道:“死相诡异?”
老伯双手拄在拐杖上点点头,回忆道:“据说死了的人都成了干尸,面露惊恐状,浑身上下一点伤口都没有,这不是闹鬼是做什么?”老伯劝道,“我是看姑娘你长得俊俏才多两句嘴,姑娘家还是离这儿远点吧,少打听。”
没有伤口,变成干尸,是真元被人抽走了。这些人贪图灵力,崔景言索性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灵力枯竭而亡。
晏子萧哄走了老伯,独自进了院子。
要不是有一圈围墙,没人会知道这曾是一大家族。荒草丛生,地面塌陷,移动一步都是尘土飞扬,虫鸟在这里筑了窝,骨头都化成了灰,这里莫名的像荒郊野岭的乱葬岗。
晏子萧不记得这里的格局了,找了半天才找到书房。
晏家重要的案牍通常都经过药水浸泡,易于保存,经年累月不加腐烂,晏子萧想着能不能查到什么。
本来没报太大的希望,没想到恰巧发现一份炉鼎送出的记录,正好是崔景言离开神行岩的那天,而炉鼎的委托方是北冥宫。
晏子萧皱了一下眉,这么巧。
晏子萧仔细翻了翻那份记录,被送出的炉鼎是一个与晏子萧同辈的女人,名唤晏栖。
草蛇灰线,一些碎片在晏子萧脑海中连成了一串。
晏子萧带走那份记录,回到神行岩的书室查照当年的年历,验证自己的想法。
晏子萧在书室门口停留了一下,看着门口上挂着的“赌书泼茶”的牌子,那是井华当年亲笔写的。晏子萧又想起崔景言,不禁微微感叹,寒轸和井华该是一个行得多么着正的人啊,能让楼清尘和崔景言在这风雨中飘摇这么多年还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