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离他才几米远的李老板突然露出见鬼似的表情,闪身进了店门拉上铁闸还落了锁。
“老板?”屠梓愕然,几步跑过去拍门。“老板!”
店门纹丝不动,里面寂静无声,反倒是屠梓走来的方向响起了复数的脚步声,和金属物件互相划拉碰撞的声响。
屠梓回过头,只见几个混混手执钢管木棍堵在了巷口。
“小朋友,”领头的混混吸一口烟,“有人让我給你带一句话。”
“什、什么?”屠梓心知不妙,颤着腿往后退。
“不是所有人,你都耍得起;不是所有钱赚了,都能有命花的。”
“哈?”屠梓一头雾水。
混混头领没有给他解释,丢掉烟头,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别把人打死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了。
屠梓一个转身拔腿就跑。
混混们一拥而上,十八年来养尊处优的屠梓速度完全不够看,用不了半条街就被追上一脚踢趴在地上。
“唔……”
整个人往前飞扑与地面亲密接触,满脸尘埃、手脚擦伤不说,因为逃跑时张着喘气的关系,还咬到了嘴巴。
屠梓痛到飙泪,挥出精神触丝往后甩,给追上的混混们造了一次精神震荡。
被甩中的混混一时头晕目眩,往后跌撞倒退了几步,木棍都脱了手。
踩上背脊的脚被挪开,屠梓顾不得疼痛的手腕,竭力支撑起身体继续没命逃走。
谁知刚出路口,就迎面被一支钢管殴中,直接被打回了巷内。
这次屠梓不止眼泪,连酸水都呕了出来,他想再次出动精神触丝,却被接下来的拳打脚踢淹没了神智。疼痛在他的身躯上跳舞,恐惧在他的意识里蔓延,他只能尽量把自己团起来,缩起四肢往墙角挤,希望落在身上的舞步会少一些。
正当屠梓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哭声时,落在身上的拳头突然停了,还来不及反应,还以为已经断了的右手就被拉了起来,连带着将他整个人往上一扯。
屠梓呆呆地跟着这个抓着自己胳膊的男人跑,最初几步还差点被倒在地上的混混绊倒。
混混头领抓着钢管马上追了上来,但男人比毫不熟识地形的屠梓好太多,他带着屠梓左穿右插,始终领先着几个身位的距离没有被追上。
终于走到某条窄巷的尽头,这巷尾死路的围墙只有半个人高,但地势所限,跨过围墙就是一个三层楼高的小山崖,山崖下面还没有路,四米左右开外才是一条高架桥,也算是走投无路了。
“哈……”混混头领追上喘着气停下来,胸有成竹,“艹、艹你妈……咳、哈哈……”
屠梓面色刷白,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男人的衣服。
男人干脆一伸手把屠梓拦腰抱了起来。
“别动。”
低沉的嗓音在屠梓耳边吩咐。
男人抱着屠梓,直直朝混混头领走去。混混头领也是被这不按牌理出的牌弄得一呆,一时反应不过来,任由男人走到了自己三尺范围内。
而当混混头领回过神来,想着“管他丫的就是揍”的时候,男人却突然回头对着巷尾猛冲!
“我艹……!”
把混混头领的惊叫抛在后头,男人紧紧抱着屠梓,长腿一跨踩上围墙用力一跃——
屠梓感觉自己就像在天空飞翔。
一切纷扰烦嚣全部消失,只剩漫漫的蓝天和掠过耳边的微风……还有面前人的一双眼睛。
专注、深沉。
落地前一刻,屠梓仿佛听见了划破长空的鹰鸣。
男人抱着屠梓在高架桥上降落,翻身两圈险险避过呼啸而过的汽车,才在狭窄的人行道放下他。
重新脚踏实地,屠梓的心跳比旁边的车速更快。
“谢——”
道谢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尖锐的刹车声掩盖。
几个带着墨镜的男女从刹停的车上出来,气势汹汹地往屠梓二人冲来。
“发现目标,请求增援!”其中一个墨镜男按着耳机汇报。
屠梓下巴掉下来合不上。
“我就赢了两千块而已啊!“他脱口而出惨叫。
闻言,男人僵住一瞬,有点不自在般把遮住半张脸的围巾往上提了提,再一次抱起屠梓往桥下跳。
桥下正好也有“增援”从大路上追过来,男人牵起屠梓的手又是在横街窄巷逃窜。
后面的墨镜男女很有组织,分头包抄,一边追还一边互通消息。
“各队员注意,追捕情况不乐观,”在逃离追捕者视线、快要甩开所有人的时候,屠梓听见最接近他们的墨镜男道,“即将使用冲击波,重复,即将使用冲击波。”
冲击波?
牵着屠梓的手突然握得死紧,拉着他闪身躲进一个废弃货柜场。
才刚刚躲进一个货柜阵后面,男人就松开了屠梓的手,抱着头跌跪在地上。
“你没事吧?”屠梓连忙上前抱住对方肩膀,阻止男人把头砸在地上。
“你自己跑……唔,”在他的搀扶之下瘫倒,男人痛得满头冷汗:“后来那批人,是追我的……啊!”
“但你这个样子……”屠梓心慌意乱,莫名头晕想吐,“我……喂!”
正慌乱间,男人被疼痛折磨得弓起的身体突然放松——已是失去了意识。
“喂!醒醒!”屠梓真的吓到了,一点主意没有,只能试着拍醒对方:“别死啊!大哥!大哥!”
此时,一抹褐色的影子凭空坠落在屠梓面前。
一只……鹰?
屠梓愕然。
……精神体?
在屠梓的眼前,坠落在男人肩侧的鹰慢慢化为虚空,融进男人的身体之中。
屠梓深呼吸一口气。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0章
浪涯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雪白。
当那片雪白挪了挪屁股后,他才发现自己是被一只兔子盖住了脸。
现在那只自带眼线的兔子乖巧地趴在他的胸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要不是鼻子还充满节奏感地耸呀耸的,就和制作精美的毛绒娃娃没什么区别了。
勉力把目光自兔子墨黑的大眼睛移开,浪涯左右观察,发现自己正睡在某家旅馆的客房床上。
……怎么回事……
浪涯把身上的兔子捞起来放到一旁,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衣服完整、武器齐全、手脚没有针孔……
“你醒啦?”
左方突然响起人声,浪涯猛地拔出腰间小刀,半秒间就采取了防御姿势。
“……是你?”浪涯认出了眼前这个顶着湿发、手脚都是瘀痕的少年是自己昨天逃跑时顺手拎走的小可怜,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自从受感染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试过让人接近他两米范围内还一无所觉了。
“欸你别这么紧张。”屠梓满脸安抚的笑容,并对他拍拍手,“汤圆,回来。”
汤圆?
依偎在他大腿边的兔子一蹦一蹦回到了少年手中,几下爬上臂膀,然后一头钻进比它小很多的胸前口袋,便如雾气般消失不见。
浪涯双瞳紧缩。
“你也是感染者?”
“嗯哼。”屠梓点头,漫不经心地走到茶几边倒了两杯水,“我是……嗯……B类。你是A类吧?”
拿起水想递给男人时,屠梓才发现对方还举着小刀对准自己。
“……啊。”思考了几秒,他终于想到问题在哪里。“我见你有一咪咪噪音都睡不好,擅自把你围在我的领域中了,不好意思哦。”他轻轻把能为哨兵过滤杂讯的向导性精神领域收回。
感觉到熟识的嘈杂回归,浪涯一点一点把感官控制在必要的范围内,方慢慢收起小刀。
“还有,”屠梓让浪涯接过水,“大哥你积累的精神损伤有点严重啊,我趁你睡着帮你简单疏导了一下,但最好还是进精神图景做一次深入治疗,要不我现在就替你检查吧?”
“不。”浪涯躲过屠梓往他额前伸的手,“不必了。”
“那你先吃点东西?”屠梓又捧来一盘烤鸡,笑容灿烂。
“不,先不用。”被屠梓热切的目光注视,浪涯有点不自在,他暗自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知道背脊碰上墙壁。
“噢……好吧。”恩人完全不接受照顾,屠梓有点丧气地靠坐在床头,“我就是想谢谢你救了我。”
虽然回来他就发现自己骨头一根未断,但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打死了。
说句娇气的,屠梓这辈子连他妈妈都没打过他,和同学也是从未打过架(用精神触丝互怼不算),哪儿遭过今天这种罪?
“真的,谢谢你。”屠梓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道谢,“我叫屠梓,如果你有需要,请一定要让我帮忙。”
看着屠梓和兔子一样圆滚滚的眼珠子,浪涯心底一软,主动伸出了右手和屠梓交握:“浪涯。”
少年的手指很纤细,也没什么老茧疤痕,滑滑嫩嫩的完全不想到处流亡的感染者的手。
“对了,”浪涯想起一点,“在货柜场你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
“哦,那边有辆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