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冲出地下那道旋转大门,被外面早上的阳光一晒,丁全才抖着手从制服口袋摸到自己的手机。
“呃呃呃呃呃……报警!对!我得报警……”
“头儿。”
十点四十五分,事件发生的一个小时内,警方将美容医学中心大楼以及其前后门两条街重重封锁,谈判专家、特警部队、狙击手等全部就位。
根据线报,医学中心内两百个员工全被疑犯挟持在中心的十楼,疑犯疑似持有化学武器和枪械,而犯人实际上有几个人、有什么目的、特征则一概不知。因为亲眼见过疑犯的就只有侥幸逃出来的一个保安,报了警,却一问三不知。
“……那怂货。”情报太少导致无从入手,现场指挥官极度烦躁。
“把谈判专家叫来。”敲着车前盖,指挥官吩咐来回跑腿的新人刑警,“让他先给我们套出点什么来再说。”
犯人切断了大楼内所有对外通讯的线路,谈判专家唯有乘上消防队的云梯,拿着扩音器对传闻是人质所在地的十楼外墙自说自话。
“您好,我是警方的专员,小姓孙。您来到了这里,想必是有您的理由的吧。把无辜的人卷入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有什么烦恼请来和我们说说,我们一定认真倾听……”
“……啧。”谈判专家的例牌开场白也指挥官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他总是很不耐烦在这一套,觉得把丢脸,把警方搞得像只弱鸡似的。要照他的意思,对这种犯罪分子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只是一来这些专员在套取情报上也有点儿用,二来,要是不按程序来这一套,万一人质在营救途中有什么万一,就得算是他们“鲁莽行动”导致的了。
谈判专家的话确实有效,开场白念到一半,十楼的玻璃窗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掉出来一个黒黒小小的喇叭。
指挥官当时就坐直了,他认出那是便携式的扬声器,就那种旅行团导游、大学教授、或是展销小姐讲话时挂在腰间,另一边连着挂麦的那种。
他当即就提醒狙击手注意。
这种扬声器连着喇叭和话筒那条线长不到哪里去,一半已经随着扬声器丢到窗外了,歹徒拿着话筒,一定离窗户很近。
“你好。”
挂在墙上的扬声器传出来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听不出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但谈判专家并不着急,有交流就是有进展,就是他的主场。“您好,怎么称呼?”交换名字总是拉近距离的第一步。
“B。”
“B先生?B小姐?”谈判专家亲切地追问。
“我们是B。”里面的人说,然后不等谈判专家回话,就道出了自己的要求,“我们要A。”
“……A?”谈判专家一头雾水,会犯下挟持人质这类案子的罪犯一般都有很明确而直接的要求。毕竟挟持人质之后能全身而退的例子太少,走到这一步的通常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这时候想警方提出的要求就是他们最后的呐喊。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明白,能请您再讲详细一些吗?”他试探着,暗自祈祷里面的犯人不是个精神不正常的——这样就超出他的专业范围了。
扬声器沉默了一会,再发言时,却没有满足谈判专家的请求。
“重复一遍,我们是B,我们只要A。不懂就问上头。你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说完,窗户就被关了起来。
小喇叭被夹着电线,孤零零地吊在外墙,不论谈判专家说什么,它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转眼间就过了二十分钟,谈判专家还是从云梯上走了下来。
“怎样?”指挥官不抱任何期待,粗声粗气地问,“有什么见解?”
谈判专家的确没发挥多少作用,也只能忍了他这态度,“犯人完全拒绝沟通,很棘手。”
指挥官又敲起了车前盖,“……犯人说‘我们’,能不能探听出他们总共几个人?“
“我试过了,”谈判专家也不是傻子,他也尝试问过对方“需要多少个A”,好藉此推算里面有几个犯人,但对方完全不予回应,他的技巧全无用武之地。“而且……”看着面前这挂着警章的莽汉,他不是很想说些会鼓励他任何“行动”的话,但按他的专业操守,他还是得说,“而且犯人就算说‘我们’,也不代表他就有同伙,过往也有不少犯人为了虚张声势谎报人数的。”
“啧。”指挥官咂舌。办案多年,直觉告诉他这次的犯人人数不多,但没有实际的证据,这“专家”又无零两可的,他也没法单凭直觉行动。
“现在最重要的是,”谈判专家又说,“他没有说清楚三十分钟之后,要是他们得不到想要的,他会做什么。他把这当成了一个开放式的选择,这很危险,代表他的行动相对情绪化,他不一定冷静——而我们的对峙到现在仅仅才过了不到两个小时而已。”
犯人只可能愈来愈激动。
第69章
“要不……我们去问问上头知不知道犯人的要求是什么意思?”谈判专家提议。
“他让问就问,我们是犯罪分子的跑腿小弟吗!”指挥官自然不愿意,一旦向上头请示,就等于自认无能,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这是介意这个的时候吗——”
谈判专家快被他这态度气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可是本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就不多,不知不觉之间,下属就盯着一脸菜色强行插进二人之间报时。
“已经三十分钟了。”
两人神色一凛,同时闭上嘴,猛地回头看着案发大楼。
一时间,众人还以为犯人不会有什么行动了,但下一秒,还是那扇窗户,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从窗帘后出现,接着就从那里楼里掉了下来。
“呀——!”同时,人群里好几个都发出了惊呼。
“那那那……是我们护士的制服……”咕咚一声,那报警的保安晕了过去。
一线刑警在那身影坠落的瞬间就冲了上前,看清了现场。“长官。”他抓起那套制服和那下面的东西,“只是个假人。”供作医疗培训的那种。
指挥官松了口气——要真是部署不到两个多小时就完蛋了一个人质,那他的警察生涯也完蛋了。
“十五分钟后。”措不及防的,十楼的小喇叭再次响起了声音,“就不只是假人了。”
在场的警察都沉默了。
“没时间了!”谈判专家对着指挥官再次嚷了起来。被吓了那么一下,他已经无法容忍了,“快问问上头吧!问问其他机关,看谁知道答案——”
不愿意又没理据反驳,指挥官手上的咖啡杯也快要被捏爆。
“头儿!”屋漏偏逢连夜雨,那跑腿的新人刑警又跑了过来,带来一个更不妙的消息,“媒体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这里的情况拍了下来,现在电视都在直播!”
指挥官脸色铁青。
马上让人弄来了电视,果然几个民营电视台都在播放现场片段,绘影绘声巨细无遗,连犯人的要求和警方的布置都播了出来。
“艹这帮狗儿子!”
媒体不敢得罪执法方,倒没有对警察的行动过多着墨,但这也只是对公众而言。行内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经这帮龟孙子这么一拍,指挥官和他的人马在军警界眼中就成了一群拉龟的老鼠!
想到这儿,指挥官就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一手将咖啡用力摔到了地上。
他把心一横,下令:“准备强攻!”
“你疯了吗?!”谈判专家尖叫。
强攻的命令说得出口,指挥官无视个把人又有何难。随便叫来一个穿制服的小警察,他就把人安排了:“攻击即将开始,确保非战斗工种安全,把专家请封锁区好好保护。”
“你……你他……”教养太好骂不出脏话,谈判专家气得几乎厥过去。
把专家抛在脑后,指挥官已经召集了特警小队订立作战计划。
“防弹衣、防毒面具……犯人有枪、有化学武器,这些都是必然会派上用场的。这次情报不多,我要你们全副装备上阵。”自己兄弟的命他可没打算拿来冒险,“人质太多,还全是昏迷状态,犯人很难移动他们,所以八成还在十楼。犯人拉上了窗帘,正好化为我方优势。派几个尖子自旁边大楼楼顶移动到目标大楼,然后自该处游绳而下突击十楼。剩下的人分成两队,由地面正门、后门进入,一路扫荡上顶——明白?……出发!”
考虑到游绳突击一队成功率比较高,特警为了引开犯人注意,选择由地面两队先攻。
被控制的大楼关了灯,窗帘也全部拉上,水泥建筑之中自是一片漆黑。特警队员做好准备,戴着夜视镜从前后两侧入口鱼贯而入。
空旷的迎客大堂空无一人,也没有设置任何防御工事,见此情景,特警队员们更相信指挥官“犯人人数不多”的判断了。
一路无事走过通道,两队在大堂中央相遇,双方的小队长对视一眼,开始比手势。
本应最为麻烦的潜入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到底之后两队应该如何配合行动,还得临机应变。
正门小队长指指停止运作的升降机,又指指只有一条的逃生梯,侧门小队长会意,举起小指和无名指,又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交流完毕,双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