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大郎一愣,随即脸颊微红,耳根子后头一片热辣辣的。他忍不住松了松衬衫领口,脊背绷紧,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他原本就生的极白,这点红就像点了胭脂。越掩饰,越是欲盖弥彰。
这点害臊的红,越发衬的他剑眉星目,眉眼清俊的不像话!
苏十三调.戏成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破了功。
青柳大郎抿唇,攥着苏十三的手,手心里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第93章 海上旧影(折子戏)6
十月初,莆田高中。
两人去学堂报到的那天,出门都穿了一色儿的深色校服,剪着短发,左胸前别着莆田高中的校徽。站在一处,皆是无双少年,如一对儿璧人。
那天早晨白秀山特地在家里多留了会儿。三人用过早餐后,白秀山亲自送他们到门口,然后嘱托阿四开车送他们去上学。
白公馆的黑色老爷车开到学校门口,苏十三见许多学生穿着与他们一样的制服,手中夹著书本,有说有笑。也有自家派车送来的少爷,但大多数都是自个儿走路来。
“咱派头是不是大了些?”
青柳大郎皱眉。“你病刚好,须养一段时间。”
“可从白公馆到这儿,也就……”苏十三伸出手,两根食指比划了一下。“走路也就半个小时的事儿!”
青柳大郎深深看了他一眼,下车后主动接过苏十三书包,抱在手里头,肩头还背着一个书包。皱眉道,“你不喜欢旁人看见你我从一处出来?”
“那倒不是!”苏十三呲牙。“咱能搞辆自行车骑不?”
青柳大郎一愣。“听父亲说,这批从海上来的货里头,有几辆自行车。你若欢喜,我替你讨一辆。”
“要两辆!”苏十三挥手笑。“咱俩可以每天一起骑车上下学!”
苏十三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今天叫阿四这样送,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阿四这人虽然不言不语,但是每次他与青柳大郎说什么,苏十三觉得阿四都会原封不动地回家打报告给白秀山。
他不喜欢有人盯梢。更不喜欢窥伺!
如今在白公馆内,两人连卧房都分开了,压根没办法说私密话。到了学堂,又人多眼杂。总得寻个机会,找个单独相处的时光。
青柳大郎虽然不明白他这层意思,但是宝贝儿要自行车他是懂的。当下点点头。“好!回头我就找父亲讨两辆自行车!”
苏十三眯眼笑,眉清目秀地走在校园内,堪可入画。
学堂门口松柏成片,一片绿色茵茵。白家派来的帮佣早就打点好报到事宜,两人只是到先生那里象征性地被问了几句话。
一走出门,苏十三就笑的打跌。“原来你我不同班。”
“我去找先生换!”
“那倒不用,”苏十三呲牙笑道,“你我现在年纪差两岁,原本也该你高我一级。”
“话不是这样说,”青柳大郎依然苦恼。“不在一处,你若叫人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哟!这话说的,好像你不在,小爷我就得水深火热似的!”
苏十三从他手里夺过书包,摇头晃脑,走出三步远,回头对青柳大郎笑道:“别追啦!两个班就挨着,若是有什么事儿,课间休息时你来找我!”
青柳大郎见他说的坚决,只得点头应了。
然后唇角紧抿,闷闷不乐。
*
苏十三忘了,这年头坐着小汽车来洋学堂上学的少爷不稀罕,反倒是骑个单车从巷子里头拐出来,那可太扎眼了!
因为战事频繁,各家资源都缺的很,一般人家就连白面都得靠抢。如果能骑辆自行车出来,不光证明这家有钱,还证明这家人手头上活络,能从海上弄到洋货。
他与青柳大郎同进同出,一起骑单车,不过七八天就叫人盯上了。
一个早晨,两人一起出了白公馆大门。刚骑出不远,苏十三突然脚尖点地,支住自行车,龇牙道,“坏了,今儿个要写的字帖,我好像忘拿了!”
“不在书包里头?”青柳大郎说着也停下车,帮苏十三一起找。
两人书包都找了个遍,确实没带。
苏十三摸着后脑勺想了想,“好像是昨儿个写字的时候,恰好说是玉米排骨汤好了,我这急着下去喝汤,不知把字帖放哪去了!”
“没带就没带吧,”青柳大郎满不在乎地道。
“可别介!我如今寄人篱下,住在你家里头,若是在学堂表现不好,到年底的时候怕是吃年夜饭都得叫你家老头子唠叨几句!耳根不得清静。”
“他敢!”
青柳大郎声音一冷,瞬间抬起头,深黑色瞳仁内怒火中烧。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苏十三眯眼笑道,“这不是心里头虚嘛!省得你到时候难做。”
他说着拍了拍青柳大郎肩头,单腿蹬自行车。“你先去,我回家讨去!”
“算了,我替你去拿!”
青柳大郎将车头调了个方向,一溜烟蹬车往白公馆蹿去。
十月清风吹起青柳大郎深蓝色制服下摆。黑发,自行车,特别像前世校园青春剧里头的场景。
苏十三眯起眼睛,唇角不知觉上翘。
*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苏老板果然不是昔日吴下阿蒙。”
待青柳大郎骑远了,寂静的巷子深处,果然从暗影里钻出一个人,不紧不慢地拍掌赞道。
苏十三脚尖支着自行车,呲着一口糯米牙望那人笑了笑。“小爷知道有人跟踪,没想到是你!”
“好说好说,小苏老板这一路脚底生风,从印城跑到这儿,实在青云直上!若不是鄙人见人过目不忘,险些不敢认了!”
从暗影处转出那人,正是当日里在印城将苏十三从花老板废宅中扒拉出来的人。自称是花老板生前好友,可当日里转手就将他卖给了人渣洪少!
苏十三想到在洪公馆所受的屈辱,恨得险些将一口雪白糯米牙咬碎。
“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苏老板这笑话说的,可还欠着三分火候!”
那人笑了笑,从丝绸对襟衫里掏出块怀表,掐着珐琅表盖儿看了眼时间。
“恰好早晨七点过五分!我这儿也是陪人上学呢,等位小少爷!”
苏十三似笑非笑,眼角扫了他一眼。
“山不相逢,水相逢,鄙人也就和小苏老板打声招呼!”
那人笑笑。“如今小苏老板混的发达,想来也不会再回戏班子。印城的事儿,回头我就让剧院消了,怎样,够意思吧?”
“我呸!”
苏十三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双手放开自行车龙头,一声不吭,突然蹬着轮子飞快地朝那人冲过来。
那人吓了一跳,一身绸衫裤,戴着顶檐帽,拎着裤腿在原地蹦哒。他往左闪,苏十三就往左边冲。那人往右躲,车子就往右拐。逼的那人无路可走,最后叫苏十三堵到一处死角。
“哎呀呀呀——
你为人何太谀!
你为人何太谀!
腹中剑,
口中蜜,
长剑憸(xian)人蓝面鬼。”
苏十三口中唱着戏,拧动自行车龙头,突然弓腰踩蹬飞快地冲过来。那人大叫一声,眼见着躲不过了,那自行车却险险的,在他面前停住了。
苏十三猴到自行车坐垫上,双手左右开弓,啪啪啪,连扇了那人三十几个耳光,将那人掴成一只猪头。
自行车重重地摔在地上。
苏十三早轻巧跳到一边,双手叉腰,对那人骂道:“这些巴掌,是我替花老板给你的!你之前哄了花老板多少,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就你做的那些事儿,我呸!小爷我等着看你将来如何下地狱!”
说罢从地上拎起车,随意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潇洒地蹬车扬长而去。
*
苏十三没想到那人口中说的等位少爷居然不是个幌子。他刚骑出巷子,滋溜滋溜一路跑,遥遥地见青柳大郎朝他骑车过来,立刻兴高采烈地扬起手。
“我在这儿……”
话还没说完,劈头一个拳头扔过来,将他从自行车上撂下去,车扔在一旁。
一群少年哈哈大笑,从树上纷纷跳下来。
“洪少这招果然厉害!打他个措手不及!”
人群簇拥着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居高临下地冲趴在地上的苏十三扬了扬下巴。“你这车,少爷我瞅着不错,先借用几天!”
苏十三呸的一口吐出嘴里泥沙,抬起头,心里一惊,险些以为是洪公馆那位人渣重生了!但是再仔细看,这人明显比当初那位莫名其妙死掉的洪少年轻十来岁,眉目有五六分相似,穿着一身莆田高中的深色制服,左胸口也别着个校徽,眼见着是与他们同校的。
“你说借就借?我呸!”
那位小洪少爷已经抓住龙头,左右摆晃了几下,只是不知道如何骑。
苏十三连忙扑过去夺自行车。
“别给脸不要脸!一边去!”
那位小洪少爷说着,又要过来打苏十三。
那头青柳大郎已经赶到,见状慌慌张张扔下车冲过来,三人扭打成一团。
小洪少爷带来的十几个帮手一起拥过来。众人一顿拳打脚踢,混乱中苏十三只见青柳大郎的制服叫人扯的稀巴烂,嘴角破了道血口子,却打得十分勇猛。上三路,下三路,舞得呼呼生风。
虽然眼下没了灵力,身上也没有剑,但是青柳大郎以一敌十几,居然还稳稳地占了上风。
二十分钟后。
青柳大郎站在那儿,抹了把嘴角血迹,冷笑着望向被他揍趴了在地上到处爬的一群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