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秋然眼眶有些酸涩，垂眸道：“这些年您辛苦了。”
郑姨：“所以吃面吗？”
简秋然情绪瞬间收回：“不吃，您肯定又剩下配料了。”
“放到明天就不好了。”郑姨嘀咕着，拍手道：“那我带回去加到炒菜里。”
简秋然无奈的笑，跟着她继续打扫卫生。
话题就被这样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简秋然的心情却依旧紧绷着，总觉得空落落。
支持理解是一回事，可真要做决定又是另一回事，情感与理智的拉扯永远是最痛苦的。简秋然担心，很担心，他更愿意傻小子在自己身边继续长大，将他看顾的好好的。
可雏鹰长大了，还是要飞走的。
简秋然明明才二十岁的青年，却突然有了为人父母的无奈感。
郑姨将洗漱用品给他翻出来，无奈道：“别叹气了，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还多愁善感？”
简秋然默默闭嘴，又忍不住辩解：“我主要是太意外了。”
“意外？”郑姨也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弯眸一笑：“我怎么记得你比谁准备的都早。”
“我没有。”简秋然否认的飞快。
“是么。”郑姨悠悠道：“也不知道当年是谁，听了半大点的孩子许愿要当警察，就默默记在心里，为了不给对方留下隐患再苦再穷都没有触碰底线当过黑客，哎呀，叫什么来着。”
简秋然嘴角抽了抽，扶着郑姨的肩膀将人转过身：“您还是早点睡觉吧，我关灯，晚安。”
郑姨没忍住笑出声，边走边说：“嗯，晚安。”
简秋然等人进入房间，抬手将壁灯关闭。房间瞬间黑下来，只剩下一盏防止起夜的小夜灯，云朵形状，因为时间久了灯罩微微泛黄将灯光染成米色。
这还是当年他挑选的，因为程天乐起夜撞到了膝盖。
简秋然盯着，心里的情绪还没蔓延出来，就见马林的脸浮出墙壁，就在小夜灯的上面，幽幽问道：“还学习吗？”
“卧……%&*#￥。”简秋然猝不及防险些骂出声，好在记得这里是程家，他忍住了，换成乱七八糟的气音。
马林：“是我是我，放心没人发现。”
就是发现不了才更吓人好吗！
简秋然控制着翻白眼的欲望，指了指卧室。
马林秒懂，消失在墙壁。
到了这一步，简秋然什么情绪都没了，深吸口气回卧室学习。
忙碌永远是烦恼的最大敌人，只要你的脑袋被数据填满没有缝隙，那么情绪问题就会自然而然的抛开，恢复冷静。
许久未出现的噩梦再次复苏了。简秋然梦到邻居大叔站在火光中冲他招手，他毫不犹豫迈步上前，有一道身影却比他还快，大笑着冲向他的父亲。
将近一米九身高的傻小子欢乐的仿佛归林小鸟，他站在父亲身边转身看向简秋然，然后冲他夸张摆手，口型说：“再见——”
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渐吞噬人影，将他们的笑脸分割的七分八裂，父亲慈爱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傻小子低头神色孺慕，然后在轰然爆炸的声音中彻底消失。
“程天乐！”
简秋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正准备捏他鼻子的傻小子顿了顿，瞬间哭丧脸：“然哥你也太机警了吧，我这么小心都被你发现了。”
简秋然愣了两秒，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啪的拍开他的手：“废话，你的沙雕气息隔着十米远我闻出来了。”
“这分明是男子汉的气息。”程天乐不高兴的跟在他身后嘀咕。想起什么突然兴致勃勃挤进卫生间：“然哥我要给你看特招证明！”
简秋然挤上牙膏，抽空看了眼：“嗯，看到了。”
程天乐激动道：“还有呢？你不准备夸夸我吗？比如肯定很厉害才被特招、或者运气好什么的？”
简秋然面无表情刷牙，懒得理会他炫耀。
“你这个无情的，不懂得欣赏的臭男人！”程天乐气得锤墙，偏又守在门口不肯走，还不让简秋然关门。
简秋然说：“我上厕所！”
程天乐嗨呀一声：“都是男人怕什么，你又不是没去过公共厕所。”
简秋然二话不说举起拳头，威胁的扬了扬下巴。
程天乐秒怂，默默退后一步，等到门无情的合拢反锁，这才跳起来呲牙咧嘴，口型道：“防流氓呢！居然还反锁！！”
他戏精上身，站在门口又虚假踹门，又捶墙念叨，折腾了好半晌听到马桶抽水声就老实了，默默站在门口宛若递擦手巾的服务员。
简秋然瞥他一眼：“怎么这么老实？”
程天乐嘿嘿两声，又往他身边蹭了蹭：“我还没跟我哥说，然哥你陪我去趟学校呗。”
简秋然嗯了声，迟疑一秒，又问：“你真的确定了？”
“当然！”程天乐拍着胸膛说：“绝不后悔。”
简秋然揉揉他的狗头：“行吧，等会跟你妈好好聊聊，以后见面机会就少了。”
“好。”程天乐小尾巴似的继续跟在他后面：“然哥你跑步吗？”
“跑。”
两人换鞋出门，围着小区外围跑步。没有程天嘉的拖后腿，两人速度极快，像是比拼又像是冲刺，最后程天乐险胜一步，直接倒在公园躺椅上有气无力道：“哥你最近吃啥了，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快？”
简秋然喘气声更重，撑着膝盖断断续续道：“再快不还是你赢了。”
“那倒是。”程天乐突然来了精神，坐起身道：“我要是不厉害怎么可能被特招！虽然我的智商比你、比程天嘉都差了点，但是体力绝对完虐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就开始猖狂，站在长椅上哈哈大笑。微凉的晨风吹过发丝，露出他的眉眼，明朗兴奋，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又正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简秋然站在原地看他，良久没有说话。
回到家，郑姨难得没去开面馆，而是坐在家里等他们，催促赶紧洗澡出来吃饭，听他们说要去程天嘉学校还表示自己也要去。
两人都没有意见，买了下午机票直接飞去外省学校找人。
程天嘉出来见他们，得知消息第一反应是看简秋然，然后停顿两秒说：“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想去就去。”
程天乐嘿嘿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上次见面已经是三个月前，此刻家人好不容易聚齐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程天嘉干脆请了整天假，带着他们转了转，吃喝玩乐一系列下来，最起码没浪费机票。
晚餐是在酒店楼下吃的，自助餐。简秋然挑了自己喜欢吃的，还没端走就被程天嘉皱眉抢了回去，将海鲜全都放下。
简秋然：“……干什么呢？”
“你不能吃发物。”程天嘉看着，又将鸡肉披萨放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简秋然眯眸，不动声色道：“行行行，不吃。”然后转身端着盘子去找程天乐，试探道：“天乐给我来盘蒜蓉扇贝。”
“别了吧，你又不能吃……”程天乐反倒是比他哥反应还快，义正言辞道：“味道太大了，不给吃。”
简秋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坐回位置上，开门见山道：“你们都知道了？”
“啊？”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他，眼里带着切切实实的茫然。
一秒后，程天嘉骤然反应过来，程天乐也跟着变了神色。只有郑姨老神在在的问：“我们知道什么？你直说。”
郑姨道行再深，简秋然也通过兄弟两人的反应确定了，无奈道：“手术的事……看来也知道我患了早期肺癌？我就说你们出现在医院里为什么没要病例。”
仔细想想破绽挺多的，但是秉承着毫无防备的信任，简秋然还真没多想——就像刚刚的程天嘉，这么聪明的人，因为亲情先入为主说顺了嘴都没反应过来。
兄弟两人自知犯错，一个低头闷声吃饭，一个傻笑蒙混过关。
郑姨说：“既然窗户纸捅破了，那就敞开了说。我们去医院找你时，在你出来前就已经问过前台知道了。并不是有意打听也不是故意隐瞒你，只不过你不愿意说我们也就假装不知道。”
“后来听说你的手术很成功，复检也没问题，我们放心的同时也为你高兴。”郑姨想了想，补充道：“手术这事是故意打听的。”
简秋然无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郑姨：“知道就好。反正病魔已经过去，以后不用再提，好好过日子就行。”
简秋然低笑：“好。”
一直隐瞒的事情就这样平息翻过，自己想尽力保护的人也在努力保护着他。这种感觉仿佛寒冬腊月的热粥，软糯甜口，喝了不止驱走寒流心里也甜滋滋的，令人回味无穷。
简秋然心情大好，要不是程家三人虎视眈眈盯着，他都想来一杯红酒庆祝庆祝。
一行人热热闹闹吃完，上楼回房，本应该回学校的程天嘉也跟了上来想跟简秋然聊聊。
程天乐圈住他的脖颈，强硬的将人往自己房间拖：“你弟弟马上去军校了，你怎么不跟我聊天谈心？”
“单细胞还能走心？”
“程天嘉你是不是我哥！”
“我也不想认你这个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