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蕊皱着眉冥思苦想了一阵,大约两三秒钟后,惊慌说:“你是那天来送画的?”
接到对方的眼神示意,水蕊只得硬着头皮向大厅里的众人讲解:“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刚刚有一幅画作卖品,其上有精神力波动。不不不, 不是我有四只手的《端》, 是另一幅油画作品。当时有人问这幅画到底是出自谁的手, 我想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了——执笔人正是我身边这位大人。”
话音刚落, 伤疤男人向前踏了一小步:“不止那幅画执笔人是我,事实上你们过去看见的所有署名在他底下的画作,都是我画的!”
满座哗然。
无数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现在是什么情况?”
“所以说席清音真的艺术造假咯, 这个男人就是当时交易视频里的人……可是我怎么感觉看着不太像啊。”
“人家毁容了你能看出来个屁。”
“当初席清音死的时候我还难受了好一阵子。呸,白难受了,像他那样人品不好的人啊,早就应该去死了!”
一片诋毁声中,席清音坐在原位上面无表情,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当然,在场还是有不少头脑清醒的人。
陶笑笑不顾陶家长辈的阻拦,直接起身质问:“要是谁都随便拿一幅席清音的未公开画作,睁着眼睛说那是自己画的,岂不是全天下人都可以是席清音的枪手?”
刀疤男人听了质疑也不惊慌,他仿佛是有备而来一般,就等着这句话了。
“你觉得我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陶笑笑撇嘴:“我管你那伤疤是怎么来……”
话说到一半,看见刀疤男人从怀中掏出来的银链吊牌,他猛的闭上嘴巴。
与此同时,看见那令牌的人都下意识坐直,满脸沉思。
席清音也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那块令牌他也有一份,准确来说,所有当年参战的人都有一份。令牌上的数字就代表着人员编号,相当于战场上的‘身份证’。
他想到了这人可能是冒充枪手的人,但他想不到这人竟然与当年那场大战有牵扯。
刀疤男人将令牌举到最高点,说:“当年我与席清音一同参战,分属在同一个列队。你们完全可以去星网上查询我和他兵令的编号,看看我所说的一切是否属实。”
话音刚落,早已经有人查了出来。
“你们确实是一个队列,可是他的编号是战后英雄,而你却是一个逃兵!”
刀疤男人面不改色继续说:“战场上的御画师不比战士天生的体魄,我们这一行总有不敌的时候。我承认我曾经面对强敌,选择临阵脱逃,犯下了滔天大罪。可你们知道帝国天才、万民称赞的席清音做了什么吗?!”
场下莫名被cue的席清音眨了眨眼睛。
实话说,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是做了什么,让眼前的人这么愤慨。
刀疤男人说:“你们眼中的天之骄子,他借着我当逃兵的事情要挟抢功。其后我所有的战绩和功劳都被改名,记在了他的名下!”
席清音:“……”
难怪一点印象也没有,原来都是在鬼扯。
虽然他心里门清,但在场的众人可不一定了。
早已经有人悄悄的打开星网,向全帝国人民直播这场惊心动魄的拍卖会。
不少人早就心心念念关注着这场全人民共同关注的黑市竞拍会,这个时候看见有人直播,自然十分迅速的抢占前排,吃瓜的速度比什么都快。
直播一传出去,全网震动。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黑市竞拍会酝酿的大招!
“这个算是实锤了吧。”
席清音右手边有人这样说道。
那人的声音不算小,一句话出来,有不少人都忍不住朝他看去。
有人困惑:“什么实锤?”
那人立即满脸坚定,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要是这个人说的是假话,那这么长时间,席清音只要脑子没有出问题,他自己跳出来画一幅自证不就可以啦。他为什么不画?还不是自己能力不够,抢占别人的功劳,迟早会早到报应!”
说话,他还不停的询问身边的人:“你能说出他为什么不作画自证么,你能吗?你呢?看吧,你们全都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反驳。看来真相只有一个,他就是造假了呗。”
话语刚落,这人忽然身子一凉。
向左边看去,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褪去温柔的外壳,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人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怵太子殿下的威名,缩着头没有再吭声。
只是心中还是坚信自己说的一定就是事实,一定没有错。
另一边,最先受不了的是管家。
他扶着座位站起身,指着伤疤男人骂道:“你就是个畜生,满嘴谎言!我家小主人根本就不认识你,哪里来的要挟,简直是在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管家一直以来的教养都极好,这个时候却宛如汽油/桶忽然被点炸,就差卷着袖子上去同伤疤男子打一架了。
伤疤男说:“你有跟随他参战?”
管家说:“我没有,但是……”
伤疤男说:“没有的话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这些就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呢?”
管家说:“我相信小主人的人品!”
伤疤男紧跟着讥讽说:“你相信他有什么用,你还是先管管自己的风评吧,大家可不相信你的人品。”
管家面红耳赤,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要论起人品,他的话确实很没有公信力。
小主人才刚刚过世,他就迫不及待的将整个房子里的画作全部出售。这在外人看来确实是有点人走茶凉的意味。
眼见着大家看向他的视线都带着一丝嘲弄意味,管家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后台的铁笼,最后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面吞。
看见他这边歇/火,一直紧张兮兮坐在座位上围观的鱼婷玉终于松下一口气。
——事情总算是稳妥了!
众人面面相觑。
“我感觉他说的好像是真的诶。”
“席清音本人都死了,这件事情谁能掰扯的清楚啊。”
“他就是没死也没话说。人家御画师本尊都站了出来,他就算是国画第一人,可是油画和素描也比不过人家啊。这些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岂不是正正好。”
眼见着舆论正在朝自己的方向倒,伤疤男面色稍稍流露出一丝激动与得意。
他环顾四周,说:“可还有人有异议?”
全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刀疤男唇角微微勾起:“既然没有人有异议……”
话说到一半,有一声低沉的声音忽如起来的打断了他。
“我有。”
刀疤男一愣,顺着声音看去。
在场所有人也顺着他的视线,朝贝壳殿角落里看去。
站立着的人群纷纷避让开来,露出隐藏在众人身后的青年。
后者正以一个十分闲适的姿势坐在贝壳软垫中,见大家看向自己,他不慌不忙的拍了拍衣袍,十分淡然的起身。
他重申了一遍刚刚的话语:
“我有异议。”
说完,不顾神色各异的人群,席清音径直的走到拍卖台侧方。
那里还摆着之前出售的卖品,刀疤男的油画作品赫然在列。
抬起指尖,席清音正要摸上画布。刀疤男忽然大喝:“住手!”
席清音挑眉,看向他。
这个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至于反应这么大么?
有人脑子活络,看向刀疤男的神色立即带上了一丝疑虑。
后者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你只能看,不能上手去摸。”
席清音说:“为什么?”
刀疤男反应了好一会,说:“这是我画的画 ,是我的东西,当然是我说了算!”
这话倒也没什么问题,很多御画师名声起来了,跟随而来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怪癖。就连要求买画人用完立即毁掉画作的御画师都有,似乎‘只能看不能摸’也不是很怪异。
席清音轻轻皱眉,悬着手正不知道怎么办好时。身侧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他的,朝着画布就是用力一按。
‘嗒’的一声,画架都往后移了几分。
两只手密不可分的交叠在一处,在油画绚丽底色的衬托下格外醒目。
容云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席清音的身边,正看着他勾唇轻笑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幅画我刚刚已经买下来了。现在它是我的东西。”
席清音愣住,面具下的神情微微动容。
“……你、你!”
刀疤男一惊,眼睛紧紧盯着接触画布的手,气的说不出来话。
“既然是我的东西。”容云景又偏头看向他,笑意中带着凉凉的意味:“我说能摸,就是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