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感觉耳边一阵轰鸣,所有的感官都在发出警告。
却有隐忍克制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温柔如绵雪,气息落在耳边,付云一个激灵。
“付云,我喜欢你。”
“……我爱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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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杜帮付云处理了两天公事,到第三天时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得以休息。
至此,一年总算是过去。
一身轻快地从安置区走出来,老杜直接拨通了付云的电话:“老弟,今晚的年夜饭,记住喽!”
“……知道了。”
电话那头付云声音沙哑,答得有气无力,老杜奇怪。
“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照顾霜青还把自己整出病来了呢?”
“……给累的。”付云似乎不想谈及太多,“今年在谁家弄?”
“东子请吃烤肉,在他们家那大草坪上,好家伙。”
“知道了。”
“记得带上霜青啊。”老杜顿了顿,又关心道,“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给整出毛病了。”
“……”
撂下电话,付云将被子蒙过脸,倒头就睡。
被褥深处传来动静,有人不管不顾地将他人连着被子一块抱住:“阿云!阿云!”
付云:“……闭嘴。”
付沉自知理亏,有些羞赧地笑着,钻进滚烫的被子,将自己强行塞进他怀里。
付云闭着眼睛,嗓音仍旧带着疲惫:“今天你洗衣服洗床单洗被套。”
“是。”付沉迅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偷得一个吻,心情也跟着放了把烟花。
猫咪躲起来自顾自偷着乐,付云躺了一会,听到他在被子里闷声打了个招呼,声音小小的。
“阿云,早上好啊。”
付云忽然低低笑声出来,掀开被子,轻吻落下在他额间。
“太能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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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早晨,天略略晴了一些,有丝柔光自云层投落人间,在茫茫大地上跃动了一会儿,就又钻了回去。
大概是哪位神女又偷偷溜出来,被她的父亲发现了。
冬季的风凛冽,晾衣杆才挂上洗好的衣物,片刻就被冰得酥脆,用手一拧,能薅出冰糖似的白霜。
窗口面朝着老街,几天前,街上还不时传出卷帘门拉下的吱哑声响,环扣哐一声扣上,生了锈的转轴发出“吱——”的悠长声响,犹如一首曲子的最后音符。
除夕这天已基本听不到什么动静了,大家或在归乡的路上,又或者已然到家,在节日的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抻一个淋漓尽致的懒腰,开始准备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餐。
老杜除了自己就是儿子,付云形单影只,不知什么时候起干脆就凑到一块儿过年。
后来认识了当时还在非档局工作的赵汉东,公子哥儿仗义好热闹,一大家子过年各有各的安排,他就干脆入了伙,每年同三人混在一起。
有时碰上除夕夜还在外地执行任务,就只能开个视频或者打一个电话,若是去到哪个山沟沟里连信号都没有,那就只能留下一条短信。
但无论怎样,情谊从来不会断掉。
赵家父母半月前就飞去了澳洲过老年蜜月,小妹一脸娇羞去了男朋友家,连赵老爷子都去了南方的战友家探访,顺便过个春节。
留下刚从特控局昏天黑地忙出来的大哥赵汉东,守着偌大的房子一脸悲愤。
想到今年共享除夕的兄弟也变多了,赵汉东一合计,干脆把人全叫到家里烧烤,过年这种事,人多热闹才有意思。
赵汉东一大早就开着骚包的红色跑车去采购食材,因为朋友有一半都是兽人,干脆就买了半头牛。
跑车被当货车使,牛腿露在后备箱外面,后盖委屈得都盖不下。
赵公子的操作比车颜色还骚气,一点也不在乎店家诧异的目光,除夕早晨还能找到卖生牛的商家,他心情十分之好,拉开车门时顺便拨通了电话。
“哥,什么时候过来啊?老杜已经上路了。”
电话那头付云第二次被吵醒,声音很是无奈:“晚上,我发烧了,歇会儿再过去。”
赵汉东稀奇了,边夹着电话边倒车,粗声粗气:“怎么就能病了这是,平时不挺壮实的?”
“不知道。”付云打了个哈欠睁眼说瞎话,“那就辛苦你先忙着了。”
赵汉东啧了一声:“哥几个还说这种话,那成吧你先好好休息。”
又嘿嘿补充了一句:“别耽误了晚上喝酒。”
他立刻就被组长训斥了:“喝酒那么积极,怎么没见你上班积极?”
赵汉东哈哈笑着挂了电话。
话当然是玩笑话,“狰”的每个人都是拼命三郎,所谓的不积极估计只是睡觉不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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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云将手机放到茶几上,翻了个身,脸冲着沙发里侧,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是一声吸气。
我太难了,付云哭笑不得地想。
猫咪一扫前几天的颓靡神清气爽,忙里忙外地做家务,仿佛勤劳小蜜蜂,付云为了配合他大扫除,就从床挪到了沙发上躺着。
但躺哪都是疼的。
付沉搬来脚手架,咬了个灯泡踩上去,路过沙发时似乎有点心虚腼腆地不去看付云。
猫咪手脚灵活,动作行云流水,两条大长腿一勾,就把自己牢牢锁在梯子上,一条大尾巴横举起来,不时晃悠几下,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他心情十分好,甚至哼起了小曲儿。付云躺在沙发上,仰视时能看到猫咪宽松的衣摆随动作被拉起,腰窝若隐若现。
好腰。
付云眯起眼睛。
他缓缓曲起一条腿,忽然冷不丁低声骂了一句:“狗东西。”
付沉噗一声笑了出来:“哥,我是猫科。”
付云想了想,好像骂人的词都无关猫咪,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新的国骂。
可见人对猫的宠爱有多盲目。
付沉换完灯泡,将客厅还原收拾好,就忙不迭过来抱住男朋友:“对不住,是我不行,我没有经验。”
付云摸他狗头:“男人不能说不行。”
猫咪方才抱着一大堆衣服床单去阳台晒,衣服上都是洗衣液的味道。
T恤宽松洗得泛白,一脑袋灰发为了方便干活,随便扎起个丸子,有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落下来,俯身轻吻他的时候悄悄挠在耳根,痒却痒到了心里。
付云拍拍他:“起来,我们写春联。”
付云作为春节时亲朋好友的对联供应商,每年都义务写上好几副,但自家门口一般贴个简简单单的福倒。
今年家门口贴的不是行云流水的行书,也不单单是一张福字,一笔一划如小学生涂鸦般轻重不分,风格时尚前卫,自成一体,介于野兽与抽象二派之间。
唯一的优点是还算整齐,大概是因为付云在写之前帮这位大师折了格子。
付沉双手叉腰站在窄小的楼道里,欣赏自己的大作,只觉得哪儿瞧着都顺眼:“我觉得我的字进步了。”
付云将一张大福倒贴在门上:“嗯,很不错。”
他也站住看了一会儿,随后进屋把笔拿出来:“哥,‘新’字少了一点。”
“进步很大,但细心程度有待加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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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云一觉醒来时,屋里昏黑没有开灯,窗外暮色冥冥,他仍蜷缩在沙发上。
身上盖了条毯子,有人在光与暗的混沌里将他牢牢拥住,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忙着划手机,亮度调到了最低,大概为不影响他睡眠。
午饭后一起把家里剩下的家务做完,身体实在不适,就找出了上次受伤时留下的止痛药和退烧药,结果毫不例外地一觉昏迷到天黑。
他闭着眼睛,微微仰起头,就有轻柔的吻落下来。
轻触流连,辗转珍重,静默,怜惜。
付云没睁开眼,将脸埋在颈项间,让自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藏在安全温暖的怀抱之间。
“几点了?怎么不叫醒我?”
他的嗓音仍旧带着些病中的沙哑,付沉轻轻一吻在他额间,声音低低的,透过胸膛沉稳沉稳的震动传来:“还没到时间,可以再睡一会儿。”
“你下午烧得很厉害,体温快赶上我了。”付沉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他,“还疼吗?”
“还行。”他忽然冒出一个少儿不宜的念头,觉得有些好笑。
“还好没刺。”
付沉一下笑出了声。
“有刺就分手吗?”
“有刺就分手。”
付沉轻笑着搂紧了他:“不行,不可以。”
过了一会儿,又小声在他耳边补充:“变回雪豹的时候有哦。”
付云给臊得受不了:“行了,有完没完。”
“哥,是你先开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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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又下了场大雪,临近傍晚时停了一会儿,又零星飘落几点雪花。
大雪浸透了整座城市,街道寂寥无人,道路两旁积着厚厚白雪,车在街道上畅通无阻,付云坐在车里,忽然觉得世界上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