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其中抽出一条放进嘴里, 口腔里立刻弥漫开一股浓浓的薄荷味,清清凉凉的, 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么刺激的味道,难怪卖不出去呢。”我道。
这东西的口感跟泡泡糖有点像,然而我试了好几遍,却只能吹出小小的泡泡。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能不能教教我?”
“就是那么做到的啊。”我道,“把糖在嘴里弄得又扁又平,然后像吹气球一样往里面吹气。”
这就像是之前玩推币机一样,每个人都让我传授技巧,然而技巧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孔论尝试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那副懊恼的样子看上去又可爱又可笑。
“你好厉害啊,那天吹出了那么大的泡泡。”他感慨道。
泡泡再大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他一下子就戳破了?
想到泡泡糖粘在头发上那种黏糊糊的感觉,我直到现在都觉得心塞。
那时候我真的有一种冲动,干脆把自己剃成个秃子算了。
“话说你袖子上好像蹭到脏东西了。”他又道。
我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或许刚刚那个口香糖只不过是他的障眼法,真正的恶作剧是接下来的这个。
我听他说袖子上蹭到了脏东西,肯定会抬起手来查看,而他就可以趁这个机会偷袭我。
虽然有点幼稚,不过为了配合他,我还是抬起了手臂。
袖子上居然真的蹭到了脏东西?!
“好像是树脂啊,感觉黏糊糊的。”他凑过来,用手指蹭了蹭袖子上的污渍,说道,“应该是刚才从树林里穿过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
“可能吧。”
我有些疑惑,愈发搞不懂这家伙的想法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他或许并没有打算恶作剧……
“你在想什么?”他忽然问道。
“没什么。”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明月,说道,“今晚月色不错。”
“嗯,是挺不错的。”他道。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你能不能连着说十遍‘有’?”
这个绝对是恶作剧没跑了!
据说连着说十遍“有”之后,对方若是问“你和猪有区别吗?”会下意识地回答“没有”。
我已经看穿了他的套路,不过还是依言说了十遍“有”。
“你有没有爱上我?”他问道。
“有。”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等等,这个问题似乎跟套路里不太一样!
虽然我的确爱上他了没错,但是以这种形式说出来,未免也太难为情了吧!
孔论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这是一时嘴快!”我辩解道。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笑嘻嘻地说道,“你可不能当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啊。”
我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其实他用不着这样套路我的,就算是说心里话,我也是一样的答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早就对他情根深种了。
不过话说回来,孔论看样子真的很不擅长恶作剧啊。
明明每次都是恶作剧的开端,但他总能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我决定给他做一个正确的示范
“孔论。”我忽然叫了他一声。
“什么事?”他问。
“你肩膀上好像有东西。”我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只仿真的蜈蚣放在了他衣服上。
这东西是小孩子们恶作剧的时候放在门口的,他们的本意似乎是想吓我一跳,不过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是假的了。
当时我顺手把那东西装进了口袋里,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我的本意只是吓他一跳,毕竟那东西看起来实在是假得可以。
然而可能是天色昏暗的缘故,他竟然当了真,慌乱地把“虫子”拍到了地上,然后双腿一软,竟然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我问道。
他怔怔地摇了摇头,脸色看上去白得吓人。
“子曰:学而时习之……”
他自言自语地背诵着《论语》,从《学而》开始,一字不落。
这通常是书灵遭遇重大冲击时会做出的应激反应,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算是一个自我修复的过程。
我不敢打扰他,安安静静站在旁边听着。
《论语》并不算很长,没过多久他就从头到尾背完了一遍。
“感觉好点了吗?”我问道。
他没有搭理我,隔了半晌又开始背第二遍。
这遍和第一遍不同,背诵得很慢,很显然他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不想理我。
他大概已经知道我是在戏弄他了吧?
“我真的很讨厌虫子。”他道。
“抱歉……”
我想解释自己只是想开个玩笑,但这种事情很显然已经过界了。
我完全没料到他会受到那么大的惊吓。
“你这样很过分啊。”他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身体不住地颤抖。
他大概是在哭吧?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坐在他旁边,好言好语地宽慰他。
他抖得更厉害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他根本没有在哭,而是一只强忍着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上当了!真的是太好笑了!”
他似乎是忍得很辛苦,都笑出眼泪来了。
我有些错愕,与此同时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没事就好。
然而由于他在旁边不停地笑,我也有些不大乐意了,恼羞成怒道:“差不多就行了!你还没有笑够吗?”
“因为这实在是太好笑了啊!”他道,“这么简单的骗局你竟然当真了。”
仔细想想,他刚刚的表演算得上是漏洞百出。
如果真的是应激反应,他背《论语》的时候不会是那个语调,完全就是捉摸着要干坏事的样子。
然而我却一点都没有怀疑……
“其实我刚才看出来不对劲了,只是在配合你的表演。”我嘴硬道。
“真的吗?”他一副不信的表情,“你刚才分明是一副恨不得以死谢罪的表情。”
“这说明我演技好。”我道,“堂堂《论语》的书灵,怎么可能会被一只假的虫子吓到呢?想想就觉得不可能啊!”
我忽然有些庆幸山顶光线昏暗,要不然他肯定能看出我的窘迫。
“说实话,你刚才到底有没有被我整到?”他问。
“没有。”我闷声道。
我还真是傻得可以,明明一开始他就在套路我,很显然是想要恶作剧,结果我依然中招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怎么猜到我会用假虫子吓他的?
“这个倒是没猜到,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其实我给你准备的是另一个惊喜大礼。”他道。
“什么?”我问。
他朝我伸出右手,道:“握个手。”
我依言照做,然而在手碰到他掌心的时候,却有种被针扎了一下的感觉。
我吓了一跳,慌忙松开他的手,却发现这家伙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你太可爱了。”他道,“我都跟你说了有机关,你依然傻乎乎地握上来了。”
不用他提醒,我也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小心脚下。”他又道。
我心想这次不会再上他的当了,于是昂首阔步地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我不小心被地上的突起得树根绊了一下,脚下打了个踉跄,险些摔跟头。
孔论笑到根本停不下来,道:“我终于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管你叫沙雕了,真的是太好笑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简直是我今天欢乐的源泉。”
8月6日
天气阴
由于昨天被孔论狠狠嘲笑了一番,我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平时是不是真的很沙雕。
由于思考得太过入神,我甚至没有发现孔论就站在我的身后。
他是有事情要跟我说吗?
我打定主意不出声询问,等对方先开口,然而他却好像跟我耗上了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我透过玻璃的反光观察着他的表情,那家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大概是觉得昨天笑得太过分了,想要跟我道歉吧?
其实过了一夜,我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只要他说一句道歉的话,我肯定会原谅他。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而脸上依旧装得十分淡定。
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始终没有上前找我搭话。他可能是有些渴了,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杯子,然而杯子里装的是热水,他一下子就被烫到了手,失手将杯子掉在了地上。
按道理来讲,玻璃杯子掉在地上只会“啪”地响一声,接着就被摔得四分五裂。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杯子质量格外好的缘故,虽然水洒了出来,但是杯子在地上弹了几下,又咕噜噜滚出去好远,居然一点都没碎。
我觉得这个场面可笑极了,忍了半天才勉强憋住笑意。
他看着地上的水渍发怔,见我无动于衷,于是去厕所把墩布拿出来拖地。
这本来没什么,但他在用墩布拖地之前能不能先把水拧一下?
墩布里的水已经比地上的水还要多了啊!
他这样擦地岂不是越擦越湿?
我忍不住想要纠正他的行为,然而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说好了要冷战,一定不能先开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地果然被他越擦越湿,就在这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这家伙终于意识到在拖地之前应该先把墩布拧干了吗?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这家伙拿着墩布回到了厕所,然后空着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