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成功过,国家也因为休养生息的政策而恢复了元气。
但是后世对我的评价并不高,在他们看来《道德经》这样的书更适合被放在塔尖上瞻仰,而不是用来辅助治理国家。
我试图向他们证明《道德经》的实用性,可是他们却给我冠上了“消极避世”之名。
直到这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统治者们的野心已经今非昔比,他们并不仅仅满足于治理好自己的国家,而是想不断扩张自己的领土,吞并其他国家。
就这样,我被迫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成为了传说中的“精神信仰”,让大家在失意的时候找到一丝慰藉。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再后来,随着通俗文学的兴起,人们渐渐把我和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联系在了一起。
对于一个为了治世而诞生的书灵来说,这是一种侮辱,但我已经不在意了,甚至开始享受起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论语》明明被世人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一直都站在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上,可孔论那家伙却总是唉声叹气的,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模样。
虚伪。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这样评价孔论的。
在我看来,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思想能否真正治理好国家,只是在努力迎合统治者的想法。
统治者希望能招揽人才,他就避而不提自己的“中庸之道”,转而鼓励大家醉心仕途,甚至于明争暗斗。
虽然是同时期的书灵,但由于思想体系不同,我们两个并没有很多交集。
直到有一天,一个儒生把手伸向了《道德经》,把里面的内容解释得面目全非。
我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跟孔论面对面交谈时候的情景。
他那时候已经是书灵界的大佬了,所有人仰视的存在,可是在我面前却羞涩腼腆得如同一个小姑娘一样。
“你、你好,我是《论语》的书灵孔论。”他道。
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他那时候为什么会害羞,每次问他,这家伙都笑而不语。
自那之后,他一有时间就来找我。
南华还因此问我,道家体系是不是被儒化了。
我那时候一口否认,不过现在他若是再问我同样的问题,可能我就没法回答得那么干脆了。
“你在想什么?”孔论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在想咱们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我道。
事实上,我们两个真正成为至交好友也就是近些年的事情。
那段时间对于书灵界来说无疑是一段黑暗的岁月,几乎每天都会有书籍亡佚。
有的书灵甚至前一天还在跟你说话,第二天就烟消云散了,连个渣渣都不剩。
所幸《道德经》有道教为基,虽然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但我并没有性命之忧。
我本以为孔论的情况跟我差不多,然而由于文庙被毁,古籍被烧,他来找我的时候,身体竟然呈现出了半透明的状态。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明明自己已经快挂掉了,可是他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我问他是什么情况,他说自己大概快要死掉了。
“《论语》存在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就算这次真的没挺过去,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他道。
他可是《论语》的书灵啊!《论语》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亡佚?
我那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不断重复“一定会没事的”。
如果《道德经》能留存下来,那《论语》肯定也可以。
天底下读书人那么多,总不可能所有读过《论语》的人都死绝了吧?
“要不要做个约定?如果这次咱们都能活下去,一起去看看新世界是什么样子吧。”他道。
“好。”我当时为了不让他放弃希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就这样,在灾难过去之后,我们两个按照约定,一起来到了二十一世纪。
在来这里之前,我一直担心孔论会不会感到不适,毕竟他这次在改朝换代的时候差点死掉。
然而事实证明,我完全是多虑了。
这家伙到这里之后,不但没有丝毫畏缩情绪,反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积极态度试图融入这里的社会。
按照他的说法,如果时代不认可我们,那我们更要为此付出努力。
“如果不努力一把,某天再次面临亡佚,多多少少会有些不甘心吧。”他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跟你一起去更远的未来,看看新世界的样子。”
可能这就是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的不同吧。
面临同样的情景,当初我选择的是绕道而行,而孔论却选择迎难而上。
或许这就是他能获得统治者青睐的原因之一?
“你又笑了。”孔论道,“最近你总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发着呆,然后脸上就会出现各种可爱的表情。”
可爱?
说实话,我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
“对,就是可爱。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大妥当,但是你最近好像变得可爱了。”孔论摸了摸下巴,说道,“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有时候你跟我的目光对上,会下意识地错开,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才没有!”我反驳道。
其实我心里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如果就这么承认偷拍的事情,岂不是显得我像个变态一样?
“好吧,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孔论摊了摊手,说道。
我感觉他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隔了半晌,他又道:“那个……我可能明天要回去一趟。”
回去?回哪儿去?
我有点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回书灵界一趟,那边让我回去开会。”他苦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无奈。
《论语》果然不同凡响,就算是休假也不得安生。
我问用不用陪他一起回去,他看了一眼我的脚,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在家好好养伤吧。”
QUQ我这是被嫌弃了吗?
7月6日
天气阴
孔论一大清早就离开了。
虽然他平时也总是往外跑,可是不知为何,一想到他现在已经回到书灵界去了,我总觉得家里格外冷清。
往常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我想了想,无非就是看电视,或者单纯地坐在那里发呆。
然而当我按照往常的习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不停地在想着“孔论这时候在干什么”“孔论什么时候回来”“孔论回去的时候见到了什么人”……
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那家伙?!
我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东西。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开始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东西,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件东西总会莫名其妙地跟孔论联系在一起。
那家伙平时的存在感有这么强吗?
我拿出手机,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想发信息给他。
可是他才刚刚离开啊!
这么快就联系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把手机丢到一旁,呆呆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白色……雪……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趣事。
那时候我和孔论才刚认识没多久,有一次我们无意中聊起雪景,他说自己见过最美的景色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那个场景看上去有种不可思议的美感,好像水墨画一样。”
他这样说着,竟然真的给我画出了那个场景。
“怎么样?”他问道。
我跟他说画是好画,但意境上还欠一点。
我曾经见过一幅美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
那时候刚刚下过大雪,到处都是雪白一片,而白色的雪地上不知为何聚集了一群通体雪白的鸟。那些鸟有着圆圆的大眼睛,非常可爱,看起来仿佛是雪地里的精灵一样。
孔论把笔交给我,让我试着把那个场景画出来。
我十分认真地画出了记忆中的场景,然而孔论看了之后却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原因很简单,雪是白色的,那些白色的鸟站在雪地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些圆圆的雪团子,完全感受不出我描绘的那种诗意。
我坚称这只是因为我的绘画水平不高,没有画出想要的感觉。
不过仔细想想,有时候一些东西只能自己感受,很难用语言或者文字、绘画之类的东西准确传达给别人。
比如说“雪地白鸟”的意境,再比如说我心底这份对于孔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孔论……”
我呢喃着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心底忽然传来一丝悸动。
那家伙总说我最近变了,恐怕这份悸动就是改变的原因吧?
我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无意间瞥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对情侣杯。
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那两个杯子刚好摆成了我在超市见到它们时的样子。
从正面看,杯子上的两只猫好像在接吻。
接吻……
我忽然感觉脸颊发烫,慌忙拿起手机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了微博的弹窗。
点开一看,原来是那些网友集体血书求我开直播。
直播是什么东西?
我上网查了一下,大概就是找一帮人陪我聊天消磨时间。
那帮家伙这么无聊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的确很闲……要不然满足他们一下?
这么想着,我按照网上的教程打开了微博直播。
“!!!!!!!!!!!!!!!!!!!!!!!!!!”
“卧槽?!原来博主是宠粉属性吗?”
“6666666666666”
“有求必应.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