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怪不得,毕竟是九公主自己要出家。”先前的那一个道,“既然出去修行做神仙去了,这么大的屋子空着,倒叫人看着伤感。”
“陛下才不是伤感呢。”这个皱了皱鼻子,“我觉得就是不疼咱们殿下罢了。你想啊,殿下虽然说不常在,不是还回来过嘛,这就要没收她的宫苑,想想真心寒啊。”
先前那一个到底大两岁年纪,比较谨慎一些,低声嘘道:“公主不是说了,不许妄议吗?要是被不该听到的人听了去,你我可都是要被杀头的。”
小些儿的这个便吐了吐舌头:“可惜咱们公主不能长留在宫中。”
“呵,横竖你我也不在近前侍候。也沾不到仙气儿。”
“可咱们公主是美人啊,远远看着就很养眼。”
不远处的宫墙内,倚翠正带着人给美人试甲胄。
君芷无暇介怀宫室险些易主这种小事。
她仿佛天生就是为这副银甲所生。不过是从兵器库随意拣的一件顺眼的,却谁知量身定做也没这样合称。
倚翠来了兴致,益发连手臂和腿上的护套都替她穿戴了,退远了几步瞅了瞅,笑起来:“咱们公主,合该是个皇子才对。穿上这战甲竟然这样丰神俊秀。”
君芷一脸将信将疑,走到铜镜跟前,揭开镜袱,退远了瞧瞧,竟也笑了。下山以来的郁结心绪去了大半。
之所以郁结,盖因沿途所见,满目苍夷民不聊生。距她上一次经过那些地方还不到一年。却已全然是两个世界了。
战争的摧毁力竟然这样巨大。
五国并列已有近百载,彼此间即使互有征战,也都因为实力并不悬殊的缘故,考虑到螳螂捕蝉的古训,战事很快结束。
如今这三二年,渐渐的军事侵扰又多了起来。大约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在位的君主恰好有那么几位野心蓬勃,在自己一国称帝并不遂愿,对周遭的领土起了觊觎吞并之心。
北汉和西凉两国素昔并无交好,近来却不知怎的突然臭味相投起来。
两国的军队合成一股,合力进犯东楚边界,亦且势如破竹,不到两月,已经攻陷七方城池,兵锋直指东楚国都。
东楚倾举国之力抵抗这一飞来横祸,却几在灭国的边缘。
并非东楚的兵力不济,也非战场上缺乏将才,而是因为敌手有太多诡异的歪门邪道。其中有一种厉害的邪术,叫东楚的兵士们在半夜子时纷纷起身,与睡同一个营帐的兄弟自相残杀。这一诡谲的异动,害得东楚一夕之间损失上万兵士。朝野震动。
照此下去,敌方将不战而胜,故而才有了那一封求救的书信。
七皇子得知来的只有君芷,便有点不大乐业。大约是觉得君芷一个能顶什么事。
君芷笑笑,同他说,一道下山的,其实还有一位功夫十分了得的大仙,“皇兄不必担忧。”
七皇子便追问大仙去了哪。
君芷因道:“去齐国搬救兵。”
与小柳一同下山那日,好容易将小狼说服,走了小半日,到了渡口,却见一个人早已经等在那里。一身黑衣劲装,眉眼冷若冰霜,青丝只用一根红色发带高高束起。世上除了空珊没有第二人长这样。
柳心瑶瑟瑟发抖,“你怎么下来了。”
“怕你跑了。”空珊的语声和眉眼一样冷。
柳心瑶笑嘻嘻的:“该不是担心我吧。”
“没错。”空珊仗剑而立,“怕你被别人杀掉。你的命是我的。”
小柳依然笑嘻嘻的,转过头,对君芷笑道:“阿芷,我还愁咱们渡江的时候要等一个外人,才能四角俱全。既然空珊珊来了,那就不必了。”
登舟之后,堪堪过了江。便按照原定计划兵分两路。
柳心瑶真能搬来救兵么?
她那样冒冒失失咋咋呼呼的性子,当说客并不是上选。
可是时势造英雄。
齐与西凉的梁子早就结下了。齐襄王自打经过上次的齐凉之战,一直就想找机会报仇雪恨。只苦于师出无名。
更何况这北汉与西凉的联军在东楚境内肆意驰骋,眼见不久东楚即将遭受灭顶之灾。
东楚一旦覆灭,接下来首当其冲的,自不必说,就是齐与鲁。
所以不出师尊所料,竟让小柳说动了齐君,将救兵搬了过来。
但齐君自然也有分寸,不会倾举国之力救东楚于水火。
会师那日,小柳战甲未穿,着一身火一样的红衣骑在马背,眉眼弯弯在主将侧边,身后是八千威武雄壮的齐国将士。
君芷骑马上前。与之相视一笑。
两军合拢一股,向前线进发。
援军赶到之后,恰好赶上地方叫阵。还未安寨休整,便仓促应战。
这西凉与北汉有一支先锋,堪称虎狼之师,近身战中异常凶残,这些兵士兵刃运用娴熟,若是被打掉了兵刃,便扑将上来以口齿当作武器,咬掉对手的耳朵,或是一口连皮带肉都啃掉。而即使身上扎了三五个窟窿,血流如注,依然还能继续战斗。
场上哀嚎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柳心瑶早已迫不及待杀入阵中,先时还只是以剑刺敌方要害,眼见哪怕戳中了心窝,也依旧不能阻止这群眼神迷离的怪物继续向己方阵营飞扑,她两道柳眉倒竖,拦腰就将人斩为两段,眼前登时扬起猩红血雾。
变作两截的人,终于匍匐在尘土之上,安息了。
边上有机灵的看见,便依葫芦画瓢,也始效仿腰斩之法。
可毕竟身单力孤,不成气候。
不远处的君芷骑在战马上,双唇抿成一道凛冽的直线:原来鬼军,是这样的一种打法。
君赭横她一眼,心道果然就是个看热闹的。
君芷闭上眼睛,缓缓念动咒语,草木山石登时失却了本来的方位,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各就其位,渐渐摆成一种复杂的阵型。
出发前就与众将士约定过,若是草木成阵,即刻依次撤退,不可恋战。
实际上,战事惨烈到这样一种程度,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流连。
东楚和齐的军士都退了回来,剩下那群杀人如麻的鬼魅在阵中茫然穿梭。有的还抱着树在啃,啃了满嘴的树皮。
看得人实在肉麻。
对面鸣金收兵,却召不回一兵一卒。盖因草木尚能变换阵形。这些人困于阵中,找不到出口。
稍后升帐议事,齐军的主将心有余悸,坐在旁边说不出话来,君赭命人将他扶下去休息。
君芷在案上演算卦象,算得此番为非作歹的,依然有那西凉国师沙毕致在内。另有一北汉的神秘
黑衣人,看不清来历和面容。
“其实这卦竟不必算。”君芷收了卦,“看那些兵士,并没有自己的意志,反倒像是受人操纵的木偶。只会一味地杀戮,丝毫不懂趋利避害。”
柳心瑶在一旁微微抖索。
“你这是,累着了?”君芷问。
“高兴!”柳心瑶益发连牙齿也打起战来,“九殿下!这个狗贼的性命,务必交给我来结果!!”
君芷挑了挑眉头。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每个人都知晓,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一眼便识破贼王的本事。更何况敌方阵营始终存在一种渗人的阴森气氛,东楚这方面派出过死士,却都在接触到中央大帐之前出了事,或死于非命,或身体无恙却犯了失心疯。
是夜,暮色初临,柳心瑶便换了便装,心心念念要夜闯敌营。临出发前,君芷因嘱咐她道:“先前夜探的军士之所以会遭暗算,是因为入了摄魂阵。你虽然不怕,到底还是要小心些。”
小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这笑还没来得及收敛,旁边一阵风过,空珊竟又凭空出现,冷然地看着她。
君芷笑道:“师姐当真芳踪缥缈,来去如电。”
空珊哼地一声,并不答话。
柳心瑶看着她再次笑了一笑,伸手揽过她腰,口中念了一句,两人便同时消失不见。
七皇子看得眉目一沉。
手指搭在身前的桌案上哒哒敲了几声,心里陡然起了个恶念:这些异人若是不能为己所用,定当杀之。然则要杀她们,又谈何容易?只觉得敌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道浓眉紧锁了起来。
“皇兄。”君芷见了,还是忍不住出言开解,“此去必然妥当,我这两个同门,修为在我之上,百万军中取敌寇首级也是易如反掌,眼下又是敌在明我在暗。”
君赭笑道:“照你的意思,不多时便有好消息了?”
君芷点头:“正是。”
因君赭行军染了风寒,帐外一个侍从现开炉子,煮了滚滚的姜茶来。弯着腰将手里的托盘举过头顶。
君赭并不就接,让他自己先喝,试试浓淡。
君芷冷眼旁观,明白他并非介意浓淡,而是怕人给他下毒。
昔年她只觉得七哥人好。
到了今日才发觉,长大之后的他,那多疑的性子与父亲多么相似。身在权位的最高层,有防人之心,君芷如今也能理解。
只是那小兵将要喝之际,豁朗一声,碗摔在地上裂了。顿时唬得两股战战,磕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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