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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铁甲动帝王[重生] (步帘衣)


  数天没给好脸色的狄其野对顾烈眨了一下眼睛,别生气。
  顾烈心里恨恨地想,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的倔驴,你不要以为你卖乖有用!
  顾烈清了清嗓子,冷静道:“平身。”
  “谢陛下。”
  群臣一一站起,顾烈看了看袁斐,还是问了句:“你呢?”
  袁斐本想喊冤,可也知道对着这个铁面无情的陛下喊冤是没有用的,而且陛下刚被左成岚挑衅过,面色铁青呢,但是不喊冤他就要死了!他就是想讨好上司,他没想要惹出这么多事来啊!他辛辛苦苦考上的探花!
  袁斐脑子里一团浆糊,面对顾烈的问话,嘴巴抖得厉害,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哇地一声叹道在地,放声大哭,一直喊着:“陛下……陛下……”
  这阵仗看着是够可怜够难堪的,与当初那个金榜题名、金殿说笑的探花郎,简直是云泥之别了。
  群臣都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顾烈问他:“假若,那个无辜枉死的新妇泉下有知,得知你这个糊涂官罪有应得,你猜她现在是在哭,还是笑?”
  袁斐闻言一怔,随即趴在地上不停地叩头,还是哭喊着:“臣知罪,臣知罪,可臣罪不至死啊陛下……”
  群臣难免把刚才的恻隐之心收了回去。
  顾烈微微摇头,摆手道:“都带下去吧。”
  结案入封。
  顾烈看着满朝文武,听不出语气地说:“诸位爱卿,咱们君臣,都一日三省吾身,好好为民办事,好好当官,啊?”
  群臣悉数跪地,应诺道:“陛下教诲,臣等谨记于心。”
  数日后,针对此案中僧侣妖言惑众之事,政事堂商议过后,发了律令。
  大楚这些年来重农利民,渐渐废除了人头税,而是实行摊丁入亩,按照亩数收税。譬如,一家三口只有一亩田,那就只收一亩田的税,而不是收整整三个人的税。
  这件事暴露出来了僧侣人数过多、无赖地痞投身僧道的问题,不利治理,不利民间风气,顾烈有心整饬风气,于是连带着道士一起倒了霉。
  针对这些不事生产的僧侣道士,大楚宣布按人头收税,仅收一般农户的六成,但不论僧庙道观,一律必须劳作耕种,不得用香火交税,必须自耕自种,亲事农桑。
  此举成了大楚年间道士和尚打架的源头,自此道士和尚斗殴不绝,但也确实有效遏制了懒汉无赖投身僧道的现象。
  大名鼎鼎的楚初十五年袁斐案,自此全数了结。
  *
  此案一结,群臣们明显收紧了松懈之心,狄其野也没有再横眉冷对,顾烈的心情就松快了许多。
  但顾烈的心刚放下,就不得不又悬了起来。
  祝北河病重。


第136章 父子相承(三更)
  祝北河身体本就是江河日下, 不然, 顾烈也不会特地派狄其野去看他。
  顾烈有些后悔, 不该由着祝北河的意思放他主审,早知如此,还是该让兰延之独挡这一面。
  但祝北河前一阵精神奕奕, 一定要办好这件要案,连张老也查不出什么异常来,于是顾烈也就松了口。
  如今想来, 倒和回光返照似的。
  前世, 祝北河当了整整二十年的大理寺卿,最后因为顽疾辞官, 辞官三年后病故。
  现在不过是楚初十五年,祝北河就已经累病了, 顾烈怀疑与那一场闭门思过不无关系,虽不后悔, 却也是百味杂陈。这话要是说出来,就是讨他家将军生气,因此顾烈只是自己这么想着, 没和异常沉默的狄其野提。
  张老亲自去了一趟祝府, 回来对着顾烈叹息。
  于是顾烈赶紧按照说好的,把顾昭派去了祝府探望。
  临行前,顾烈告诫顾昭:“北河要是对你不满意,寡人是不会给你赐婚的,就看你自己了。”
  于是顾昭心怀忐忑, 但面上还是端着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在容燧嘻嘻哈哈的护送下,去了祝府。
  祝府中,倒不似外人猜测得愁云惨雾。
  外人不清楚祝北河的身体情况,家里人是再熟悉再清楚不过的,前阵子祝北河异常精神的状态,就连张老都看不出差错来,但祝家四口人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祝北河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第一是跟着顾烈起兵,第二就是分家。
  他父母偏心偏到了下一辈身上,若不是惊觉大儿子已经被养歪了,就算那日有祝雍老爷子出言相助,祝北河也狠不下心要分家,他毕竟是个孝子。
  大儿子在地方任职,对他这个不肯提携的父亲心怀怨恨,祝北河病了有大半年,至今也没有只言片语传来,祝北河固然心痛,却也早有意料,并不惊讶。
  二儿子祝寒江是个好的,只是自小在偏心的祖父母那里太过见识了人情冷暖,有些过于敏感自尊,但也是个好孩子,在颜法古手底下做事,也不知是不是老伙计哄他,总之是成日里夸他这个儿子又聪明又好,祝北河心里也骄傲着。
  小女儿祝雁湖和她二哥哥是相似的脾性,只是更温婉些,兄妹俩长得也相似,都像他们娘。看起来雪日梨花般的小女孩儿,骨子里是要强的,心地又善,祝北河最疼宠的就是这个小女儿。
  还有他的发妻,多年陪伴,跟着他这个闷脾气的人吃苦受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深情厚爱,祝北河心里都记着。
  现在他这个脊梁骨就要倒了,他真是一个都放心不下。
  偏偏妻子儿女都是极体贴极懂事的人,在他面前连泪珠都不轻易落,真是叫祝北河又心疼又心酸。
  顾昭进门的时候,下人来报,祝北河想了想,对着妻子和一双子女说:“太子是君,咱们是臣,你们替我接驾才是。”
  这话并没有不对,三人到前厅去迎驾,祝雁湖身前立了架屏风。
  顾昭一看这个架势,赶忙虚扶了一把,把礼给免了,温和了语气道:“父王派我来探望祝伯伯,反倒劳烦祝伯母与祝兄、小妹费神,倒是昭的不是。”
  他本就长得好,更被顾烈教养出了一身不可小觑的王子气度,有傲气也是不卑不亢的,并不会盛气凌人,现下有心表露亲近,口中称呼都刻意家常着,祝夫人感念圣恩,立刻红了眼眶:“陛下日理万机,还牵挂着我家老爷,圣恩浩荡。”
  顾昭一本正经道:“祝伯伯是朝廷栋梁,又是伴随父王起兵的长兄,若父王不记挂着他,成什么人了呢?还请祝伯母带路,昭奉命而来,还是该好生探望祝伯伯才是。”
  祝夫人掩了泪,对这位太子心生好感,已经当成了自家子侄似的,带着往祝北河养病的偏厅去了。
  祝雁湖隔着屏风一见,觉得这位太子,确实是容貌不俗、气度不凡,不知不觉盯着顾昭看,直到似乎与顾昭隔着屏风对上了视线,心中一惊,赶忙垂眸。
  回了偏厅,祝雁湖不与兄长同路,是从后院绕过来的,身前依旧架着屏风,进门时,顾昭正恭敬地与祝北河说话。
  祝北河对顾昭本人,本就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如今有心考校,越问越觉得这位太子是个好的,学问洞明,广博胸襟,言行有礼有度,陛下着实是教出了一个出色的继承人。
  听着听着,祝夫人心生奇怪,怎么自家相公见了太子,跟教书先生见学生似的问个不停,她心里想到一个可能,登时大睁了眼睛,手心生汗。
  祝寒江也是心头一跳,再看顾昭时,就眯起了眼睛。
  祝北河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也再找不到比顾昭更令他放心的年轻后生,索性一狠心,对顾昭道:“殿下,臣托您给陛下带句话,就说,这事,臣答应了。”
  祝寒江急了:“爹!”
  祝北河闭了眼,像是没听见。
  顾昭一撩衣袍,对着祝北河的病榻跪了单膝:“昭此生,必定不负您的信任。”
  顾昭起身,对着祝夫人、祝寒江与屏风后的祝雁湖一礼,温声道:“想必你们有私话要说。昭是诚心,父王也是诚意。祝伯伯托我带的话,我留一日,若有意愿变改,也是我没有缘分,祝兄来太子府寻我说一声便是。父王那边,由我去说。孤就先告辞了。”
  祝夫人听他这么一席话,满腹疑虑就先消了三分,连祝北河都不禁动容。
  正准备行礼送客,顾昭像是才想起似的,对跟随他的近卫点了点头,才回过身对祝北河道:“昭初次登门,带了些许薄礼,并不是什么值钱物事,这是礼数,还请祝伯伯做主收下。”
  已经到这个地步,见面礼是没必要不收的,祝北河也就点了头。
  近卫带了数个礼盒进来,顾昭放下了也没在多话,将偏厅留给祝家人,自己走了,他极为规矩,甚至没往屏风后多看一眼。
  祝北河握了妻子的手,问:“你看如何?”
  祝夫人忍不住红了眼圈:“是个好孩子,可会不会,太过高攀了?”
  这正是祝北河心中隐忧,到了这时候,也只能安慰妻子道:“高攀低嫁,都得看人品性情,这位已是没得挑了。”
  祝夫人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女儿的终身大事有了个不错的答案,心头一松,更不愿叫祝北河为难,点头道:“老爷安排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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