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肖青翎有一次病了,自己背着他踩着泥泞走出几十里,去镇上找大夫看病。
他想起肖青翎有一次叫他父亲,被王信怪罪的阻止。
肖青翎,从小到大。
薛种站在太子面前了,僵立了半刻,众人无言。
王信劝道:“何必如此?”
黑太子烦恼的摆了摆手让王信退下。
众人围观之下,薛种竟然缓缓的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三十年来如一梦,薛种。
你为不跪别人而吃的苦头,都成了笑话。
“磕头。”黑太子决绝。
薛种再也不动了,他脖子像是死的,无法活动。
过了约有一刻钟,他还是不磕头。
本来为薛种向自己下跪而高兴的太子,现在笑容僵在脸上,他下不来台了。
“你还当我是你的主子么?”他一字一句问。
韩景真想大笑,他看着自己的父亲韩唐,这老头对待太子忠心耿耿,他又看薛引,薛引正心疼而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韩景又看王信,王信忧心忡忡,肖频似笑非笑,坐在另一桌的肖改则表情有些复杂,有愤慨也有快意。
黑太子站起身来,冷哼一声,拂袖走出大堂,众人不知道这饭还能不能吃了,随着王信追了出去,肖频也跟着走出去,一些皇族子弟纷纷站起身来走了,韩唐拉起自己的儿子韩景也想追出去。
“您自己去吧,我饿了。”韩景道。
韩唐失望的打了儿子一下,快步跟上了太子的队伍。
屋子里只剩下寥寥几个妖魔,他们没心没肺,吃起饭来。
薛种依然长跪不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 8 章 三对
山中小院,深夜。
太子躺在床上,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他脚边,把太子的脚拥在怀里,用自己胸口的温度为太子暖脚。
“殿下,您还生气?”这男子声音温柔,正是肖频。
太子听他这样说,想起日间薛种不向他磕头的事,烦闷的想要转个身,但脚还在肖频怀中。
他很信任薛种,觉得与薛种简直血脉相连,十余年相处下来感情深厚。肖频建议黄泉会中使用跪拜礼仪时,太子知道薛种要面子,可能会不跪。
但他又觉得,薛先生会大局为重,为保全太子的面子,可能会跪。
中午时众人都行礼后,薛种一言不发,没有行礼的意思,太子知道薛先生是不愿跪了,于是打算作罢,谁知道肖频突然叫了薛种一声,大家都看着他,都知道他没跪。
太子这才拉下脸,叫薛种行礼,没想到,十余年的旧人,今日竟然会如此驳自己的面子。
薛种,我会记住今天的。
肖频道:“太子,您别多想,薛先生就是那个性子,话说回来,他府上藏的那狐妖,您可知道?”
“知道什么?”太子不解。
“狐妖不论公母,一般都会化作女子,可芙蓉院中这一只,竟然化作美貌少年,十分稀奇。”肖频说。
太子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肖频跟着又说起来:“听说京畿有不少收男妾后病重之事,恐怕就与这只狐妖有关。”
“男妾?”
“现在的贵族们,腻歪了女子,于是寻找漂亮的男孩。。收入府中做小的,每日欢爱。”肖频低声道。
“你说这个做什么?”太子警觉起来。
肖频揉了揉怀中太子的脚,轻笑道:“我看薛先生八成也是将这狐妖收做了男妾,两人正相爱的紧呢,若是您气不过他今日不敬之事,又不好惩治他,可以从这狐妖身上下手。”
太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芙蓉院中,月朗星稀,曲星抒与薛种正蹲在黑灯瞎火的院里看着地上。
“你能看见?”薛种问。
少年骄傲的点了点头,兴奋地说:“它们好像在打仗。”
“哦?我看不见,说给我听。”
曲星抒描述起来,地上两大窝蚂蚁,密密麻麻的占据了很大地方,互相厮杀,战场慢慢向西移动,留下大片大片蚂蚁尸体。
两军主力在一处小土坡上交战,几个大蚂蚁被围在一块小石头上,许多小蚂蚁前赴后继的爬上小石头,攻击大蚂蚁,都被咬死,但大蚂蚁们也逐渐体力不支。
顷刻以后,大蚂蚁们被冲上小石头的敌人淹没。
双方蚂蚁分为南北两方,激战到了白热化时节,蚂蚁最多的一处宽阔土道中,现在蚂蚁尸体都堆成了小山,新来的蚂蚁尸山之上,还在交战。
“北军要赢了。”薛种道,他什么也看不见,黑灯瞎火的,但听少年描述,下了结论。
“为啥?”
“战场地势东高西低,那处小土坡是西面唯一的高地,已被北军占领,东面也全是北军士兵,所以很简单,接下来北军居高临下,将会势如破竹。”薛种道。
曲星抒摇了摇头道:“什么呀?这些都是蚂蚁,它们只知道乱跑乱咬,各自为战,不可能利用地形的。”
“此言差矣,”薛种若有所思道,“人类若是多到成千上万之数,也难以指挥,仅靠本能交战,但本能就是最大的武器,这一点,人类与蚂蚁相同,西面小土坡上这一窝北军蚂蚁,它们被南军包围,想下也下不去,只有等到东面高地上的北军一涌而下,小土坡上的北军也会跟着突破围困,南军输定了。”
过了一会,果然如薛种所言,战场继续向西移动,东面的北军大部队节节胜利,小土坡上的北军遥相呼应,南军崩溃,密密麻麻的蚂蚁四散而逃。
“道长你可真厉害。”
“怎么了?”
“北军赢了呀。”
薛种听到叽叽咕咕的声音。
“你在吃什么?”他问。
少年含含糊糊的说:“蚂蚁。”
“吐掉!”
“挺好吃的。”
“吐出来,脏死了,不许乱吃。”薛种想抓面前的少年,但没摸到。
“不要,挺好吃的,你尝尝。”
少年温热的吐息扑在薛种脸上,下一瞬曲星抒亲了过来。
一些硬硬的如同芝麻的东西,跟着被带到薛种嘴里。
“好吃吗?”曲星抒问。
薛种呸呸两声,然后摸到少年的手,跟着将他拉入怀中..
过了好一会才分开。
“干嘛亲我?”曲星抒被吻的迷迷糊糊。
“你先亲我的。”
“我。。”
“人类之间,嘴唇相碰,一般是恋人所为。”薛种说,声音与往日不同,更加有生气,像是返老还童到了二十多岁。
“恋人是什么?”
“就是喜欢对方,想一辈子形影不离,拉手,拥抱,和。。”
曲星抒疑惑地问:“什么?你要献上精元给我么?”
薛种先是一怔,然后大笑起来。
韩玄处与姜奉月这一对,骑着马在林间小路上漫行,阳光透过树叶斑驳洒下,晒在人身上暖暖和和的,加上小风吹拂,别提有多惬意。
韩玄处是字,他的名字叫韩微。
韩微二十岁年纪,穿着一袭白衣,有许多挂饰褡裢,头发扎的一丝不苟,这人最爱打扮自己,一旁骑马并行的女子姜奉月穿着粗布红麻衣服,胸前还滴着几滴酱油痕迹,十分不讲究。
两人恰巧反了过来。
姜奉月越看身旁这男子,越觉得窝火,没好气道:“你给我把衣服换了!”
“我爱穿什么穿什么,关你何事。”韩微白了她一眼。
“你不用费尽心机讨我喜欢,韩玄处,”姜奉月直白的说,“苏缀喜欢穿白衣,你也学他穿白衣,人家长得俊秀英朗,穿白色衣裳好的很,你这人眉目有如女子,再穿上这一身,我真以为带着一个妹妹出来了!”
韩微被她一通数落感觉有些害羞,但脸红是不可能的。白衣少年苏缀是黄泉会成员,姜奉月可怜苏缀的身世,想要保全他的性命,谁知道被韩微半路截杀。
为此姜奉月与韩微大吵一架,几乎决裂,后来韩微百般投其所好,才勉强挽回这女子的心意。
时间能把所有撕心裂肺的事冲淡成笑谈。
一只信鸽扑拉着翅膀从路上飞了过来,韩微一眼便看到这鸟腿上有信管,伸手取下。
“怎么了?”姜奉月问。
韩微展开小纸,皱起眉头,信中说蜀中有妖道李长生作乱,要他与姜奉月立刻回京,前往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