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了摸霍言的脑袋,刚才那点严肃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却还不忘叮嘱道:“你是完全自由的,可以不受任何人影响,但也不要时刻想着自己会影响别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好吗?”
现在再想起这番话,霍言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燕虹对他的好是毋庸置疑的,这份好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但她施恩不图报的确是事实,他会永远记得对方的好。
……以至于对俞明烨说出“你咬我吧”这种话以后,他首先想起的不是别人,是为了迁就他的任性需求不雇用alpha的燕虹。
“对不起。”他认真地向燕虹的墓碑道了个歉,“我……选了一个不合适的人。”
仅仅从是否适合作为伴侣的角度看,俞明烨无疑是优秀的,可现在多了这些千丝万缕的联系,霍言突然意识到,或许他应该做的不是让俞明烨标记他,而是远离俞家,再也不跟他们产生任何交集。
可燕虹当然不会回应他的道歉,墓碑上那张照片还是那样,虽然在笑,但只是一张没有温度的照片,和夜风一样冷冰冰的,再不会对他说话了。
霍言在墓前坐了大半个小时,再出来时天还是黑的。凌晨三四点正是最安静的时候,他推开铁门发出有些刺耳的吱呀一声,惊起了旁边树林栖息的几只鸟,扑扇着翅膀飞远了。
还是那个管理员,揉着眼睛从窗口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走啦?”
“嗯,”霍言把烧纸花用的盆还给他,道了声谢,“辛苦了。”
管理员把盆随手放在地上,见他两手空空地来又两手空空地准备走,忍不住好心道:“下次别晚上一个人来了,不安全。”
这墓园在郊区僻静的地方,本来人就少,夜里更是除了他这里以外一个人也没有,原本晚上是不开放的,可他看着霍言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过来,又不忍心不让他进去,最后还是聊了两句把人放进门了。见霍言在里面呆了一阵好多了,他觉得挺高兴,却也不希望再看到小孩儿夜里再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了。
霍言原本打算就这么顶着残余的一点夜色回城,听他这么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问:“你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守夜吗?”
管理员愣了愣:“是啊,夜里没人,一个人就绰绰有余啦。”
“不害怕吗?”霍言问。
他这才明白霍言是什么意思,摆摆手道:“嗨,里面躺着的都是别人的家人,我替他们照顾一下,有什么好怕的。”
“那为什么换成我就觉得不安全呢?”
“里面黑乎乎的,你不害怕?”
霍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往停车场去了。
管理员日日夜夜守在这里都不怕,他当然也没什么好怕的。像他说的,里面躺的都是别人的亲人,他也只是来看望自己敬重的长辈而已,在里面呆一会儿能有什么事呢?
他心里觉得无所谓,可上了车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许瑶笙快把他落在车上的手机打炸了,霍言拿起来看时足有二十个未接电话,一眼扫去全是同一个名字。
他随便点了其中一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那边几乎立刻就接了起来:“怎么不接电话,你跑哪去了?”
“我……”霍言被他火急火燎的态度吓了一跳,看了眼车窗外的墓园大门,迟疑道,“借你的车来扫个墓,怎么了?”
许瑶笙长出一口气:“那你得跟我说一声啊,还以为你干什么去了,没来店里又没在家里,把我吓一跳。”
他有心思关心这啊那的,听起来是没什么事了,霍言问:“跟江声和好了?”
许瑶笙被他噎了一下,本来想说什么也忘了,不情不愿道:“……算是吧。”
霍言想了想,把刚才管理员教育他的话改了一下,搬过来教育他:“以后别跑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看脱衣舞了,不安全。”
“我也不知道会有脱衣舞看啊,以为就是主题清吧呢。”许瑶笙的重点彻底被他带偏,转而说起了别的八卦,“对了你知道吗,我昨晚听人说,那个清吧是俞家的产业哎,还挺赚钱的,在点评上排名杉市第一呢。”
“……”霍言莫名其妙道,“你怎么会觉得我知道这个?”
“不是你男人的东西吗?”
霍言被他的用词震了一下,无奈地解释道:“先不说是不是,就算他它是俞家的产业,大约也不归俞明烨管。”
不过既然许瑶笙说起俞明烨,他倒是突然想跟对方聊聊另一个问题——
“阿笙,有个问题想问你。”
“啊?”
“你觉得我和俞明烨般配吗?”霍言问,“不用打友情分,直接说。”
大约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种问题,许瑶笙愣了愣才道:“挺般配的啊,他帅你也帅的,不过我觉得……这种事情,你喜欢他,他喜欢你,这不就完了?”
他这相当于什么也没说,霍言已经知道答案了。
“阿笙,”他说,“我在想,要不要跟俞明烨分手。”
第32章
“分手?”
许瑶笙被他吓了一跳,这次是真的惊讶,追着他问了半天为什么,霍言却没有多说,只道:“就是……觉得不太合适。”
至于是哪里不合适,怎么个不合适,这些都没办法跟许瑶笙说,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来问他怎么看。
但许瑶笙哪里肯跟他讲角度,他一说想分手,这人就开始替他着急:“可是你那么喜欢他,分手了怎么办啊?”
“……”
先不说他是怎么看出他很喜欢俞明烨的,霍言想,许瑶笙自己不也是很喜欢每一任男友,分手时却很干脆利落,一点也不留恋吗?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许瑶笙却道:“不一样啊,俞明烨又没做错什么,你干吗突然要跟这么好的男人分手?”
“……是我的原因。”霍言说。
俞明烨确实没做错什么,只是他自己觉得这样继续下去,他们之间的关系早晚会变得微妙又尴尬。无论如何俞秋月都是俞明烨的姑姑,只要还和俞明烨在一起,霍言永远也没法摆脱她。
他不想再面对这些了。无论唐闻和严亦航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俞秋月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的,他都不在乎了,只想离这些都远远的,再也别听到这些事。
唐闻对他来说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当然不愿意被这些事影响自己的判断,也心知肚明俞秋月的话里有水分。但他本能地厌恶第三者,无论如何不想让唐闻和这个词扯上关系,又对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知情人也几乎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毫无办法,只好选择逃避。
看他一副已经决定的模样,许瑶笙还是很不解:“可我觉得你很喜欢他啊,就这么不讲理由地分开,不会很难过吗?”
霍言被他说得怔了怔,不说话了。
察觉到他沉默了,许瑶笙又道:“而且这件事你跟他提过了吗?我感觉俞明烨不会同意吧。”
虽然只在小吃街短暂地见过一面,但俞明烨对霍言的占有欲他和江声都有目共睹,而且以霍言的性格,如果不是很喜欢对方,他不会住到俞明烨家里去的。
霍言这小孩脾气奇奇怪怪,不喜欢和人深交,有一点却很有人情味——他把“家”看得很重,只和数量有限的人做朋友,而且从不轻易在别人家里留宿,许瑶笙认识霍言这么久,他也只是初次见面时因为高烧不得已在店里住过一晚,之后就没再留宿过。
好像“家”对他来说是某种有特殊意义的存在,他对自己的家保护得很好,也固执地不愿意去侵犯别人的领地。这样的霍言,每次和俞明烨约会都会住在对方那里好几天,许瑶笙不认为他是不喜欢对方的。
在这种情况下,霍言突兀地提出想分手,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许瑶笙开动脑筋认真思考了一下,挑出自己看来最有可能的理由来问:“……是不是俞家的长辈不接受你啊?”
霍言没打算把这锅扣在别人头上,否认了他没头没脑的猜测,又道:“我把车开回去给你吧,你在店里还是江声那儿?”
许瑶笙想着等他来了当面劝劝他,于是道:“好吧,我在江声这,地址发你,直接过来吧。”
江声在学校附近有套小两室,他自己一个人住,霍言按照许瑶笙给的地址开车过去才发现,原来这房子离他住的出租屋不远,出门遛个弯就能遇上的那种。
难怪江声知道他住哪里呢。
霍言把车停在楼下,钥匙送上去给许瑶笙,后者穿了件明显不合身的睡衣来开门,忧心忡忡道:“你没事吧,怎么大半夜自己开着车去扫墓啊,听起来瘆得慌,把我吓一跳。”
霍言没觉得有哪里瘆人的,把钥匙给他,随口问:“江声不在?”
“不在,说是学校有事,刚出门不久。”
许瑶笙要转身去给他倒水,却被霍言叫住:“不用了,我马上走。”
知道他的脾气,许瑶笙无奈地停下脚步,试图挽留他:“不进来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