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扶着巴塞洛缪走到门前，按下门铃。
此时已是深夜，门铃声在空旷的夜晚传出很远，显得格外清晰。
虞靖书看到那位长卷发剪影消失在窗口，似乎朝楼下走了下来。
他五感敏锐，已经听到了下楼梯的“蹬蹬蹬”声，声音轻快，不像是体重更大的成年男子的脚步声，像是年轻女子的脚步声。
精灵莱尔的注意力都放在身边让人操心的室友身上，一侧目，看到虞靖书半天没有回话，表情略有些严肃，还以为他是对黑暗魔法师比较忌讳。
“在众神和平相处的现在，黑暗魔法师和亡灵魔法师都得到了人们的正眼相待，论对人体和尸体的了解，没有人比得过黑暗魔法师，这让他们大多数选择从医，方便合法做人体试验和购买尸体试验新魔法。”
莱尔是在用隐晦的说法提醒虞靖书，待会遇到那位黑暗魔法师不要流露出歧视和不喜，没准惹的卢埃林医生不快直接变成他的实验品了。
虞靖书好奇道：“那亡灵魔法师呢？”
“通灵对于失去亲人的家属来说，是最大的慰藉。”
莱尔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羡慕，“现在工业大发展，亡灵魔法师比元素系魔法师还受欢迎，很多工业产品和炼金产品已经能做到元素魔法师做到的奇迹了。”
“比如我们精灵，大多数都是风系土系水系，在人类社会找工作好难啊。”
“回家吧，我们森林被砍伐的太多，周围的农田使用化学农药太多，水源和土壤污染就不说了，味道还难闻。哎，人生好艰难，我祖母说以前精灵很受人类欢迎的，人类会主动种树供奉精灵，哪像现在……”
虞靖书：……
他以为这位精灵很高冷的，为什么这么话痨？
你的高傲呢？你的气质呢？
虞靖书明明什么都没问，一直面无表情，莱尔已经话痨了许久，连老家的情况都交待出来。
如果不是莱尔一直搀扶着巴塞洛缪，很有耐心的照顾对方，虞靖书都快怀疑莱尔是对自己有意思了。
在虞靖书耳朵被折磨的时候，门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有着一头金色波浪长卷发的年轻女子。
她模样清秀，神色矜持有礼，穿着简单的黑色荷叶边长裙，提着一盏玻璃灯罩的煤气灯，见到两位男士先提着裙角行了个屈膝礼：“晚上好，先生们。”
“晚上好安娜，”莱尔明显认识这位女子，“卢埃林在吗？打扰了。”
“在，先生已经知道是您来了，在二楼等您。”安娜说道，拉开门为两人带路。
“这位是安娜，是一位魔法学徒，也是卢埃林的助手。”莱尔为虞靖书介绍时，顺势扶着巴塞洛缪跟上去。
虞靖书点点头，态度冷淡，却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显得有些不太礼貌。
莱尔微微皱眉，不得不道歉：“抱歉，虞先生是外地人刚来这里，不太适应我们斐温的习惯。”
安娜笑着摇头：“没事，这边，先生在等着二位。”
安娜也不是话多的，说完后一直沉默着在前面带路。
身后，虞靖书眼神微冷。
安娜身上，有很复杂的气息。
她在窗户里偷窥时，眼神很直白的只在偷窥他一人。
明明安娜认识莱尔，莱尔和巴塞洛缪一个精灵一个血族，各有各的美貌，虞靖书可不会自恋的认为安娜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那时，虞靖书特意关注一番，就感觉到安娜身上的恶魔气息，他与亚伯拉罕打交道这么久，可以准确确认那是恶魔的气息，而且是比亚伯拉罕更强大的气息。
这都不是虞靖书对她冷淡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在安娜身上感受到了玛德琳的气息。
与火山口里那个魔法师玛德琳类似的气息，压抑的生命力，微弱到近乎被忽视的魔力。
莱尔说安娜只是魔法学徒，可是虞靖书认为她可能比莱尔更厉害。
原本是简单的一次看病，现在如此巧合的又遇上这样一个诡异的女人，虞靖书不由得阴谋论了。
他保持着警惕，元神一点点扩散，在室内寻找着可疑点。
两人走到了二楼，二楼亮着灯的房间位于走廊的最深处，在最背阴的房间。
虞靖书的神识扫过路过的每间房间，“诊疗室”“手术室”“实验室”，“看”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房间里并没有病人，但是有比病人更可怕的东西。
人的骨骼都是最小儿科的，还有装在玻璃瓶里用不明液体泡着的人体器官，奇形怪状的魔兽标本，古里古怪的畸形尸体，每个都无比狰狞。
自认见多识广的虞靖书沉默了，他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做“黑暗魔法师是最了解人体和各种尸体”。
神识在整个家庭诊所扫描一遍后，虞靖书苦恼了。
不是没有可疑处，这个黑暗魔法师医生的家庭诊所里，到处都是可疑处！
一直走到目的地，门敞开着，虞靖书一抬头，又看到无比血腥的一幕。
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白色帽子的医生，正在给解剖台上的尸体开膛破肚。
解剖台附近，有血淋淋的人体器官。以虞靖书的视力甚至能看到，那些人体器官变色了，有的是红褐色，有的还发黑。
虞靖书嘴角抽了抽。
他先是神识扫描“看”了一边，然后亲眼又目睹一遍，简直是双倍的刺激和双倍伤眼。
安娜只走到门口，轻轻敲门：“老师。”
虞靖书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挂着黄铜的门牌，写着的是“解剖室”。
背对着门口的卢埃林医生一扭头，露出戴着白色口罩的脸，手里拿着血淋淋的解剖刀，开心的冲莱尔打招呼：“啊莱尔你来了啊！最近死了好多人，我买了一些尸体，刚刚正在做研究哈哈。”
虞靖书：死了好多人，你貌似很高兴的样子……
下一秒，卢埃林医生职业病发作，一扭头注意力就落在了明显很不舒服的巴塞洛缪身上，眼前一亮：“哟，是个血族啊，想不到我还能剖个血族。”
虞靖书：……
剖这个词用得真是绝妙，瞧那血族吓得。
巴塞洛缪瞬间紧张：“不，我没什么大问题，不需要剖！”
他一边说，一边目光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上瞅。
如果他被剖成这样，血族的自愈能力再强也难以恢复。
刚刚病恹恹的巴塞洛缪被这么一惊吓，顿时生龙活虎了。
他甚至拒绝了莱尔的搀扶，自己努力站着，表示病情不严重，不需要剖腹。
“来来来，躺这躺这。”卢埃林医生笑的有几分慈祥，在解剖台的隔壁一张解剖台上拍了拍。
巴塞洛缪更惊吓了：“不是应该去手术室吗？为什么在解剖室？”
“小毛病，去手术室开灯太麻烦。”
巴塞洛缪紧张地看了看莱尔又看了看虞靖书，虞靖书冲他微微点头后，才放心地躺上解剖台。
在解剖室的解剖台上被一个黑暗魔法师看病，即使是血族，也怕的不行。
虞靖书的目光在两张病床上来回巡视：一边是开膛破肚的尸体残骸，一边是战战兢兢的病弱血族，这个画面，真是太有黑暗魔法师的风格了。
“安娜去我办公室拿一套新的手术刀。”
“好的老师。”安娜乖巧离开，虞靖书扭头看了一眼，神色动了动，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依然关注着巴塞洛缪。
巴塞洛缪又紧张了：“不是说不用剖吗？”
“别想太美，我的宝贝手术刀可舍不得给你用。”卢埃林医生调侃了一句，十分放松地跟莱尔叙旧。
卢埃林医生表情忧伤：“莱尔，我今天当爷爷了。”
莱尔一惊：“学长你什么时候生孩子的？孩子都大的有孩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卢埃林伤心的摘下医生帽，露出自己头发稀疏的头顶，忧伤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不，是今天有小孩叫我爷爷。”
虞靖书三人眼里同时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卢埃林医生因为种族，天生的白色银发。
本来银发还挺漂亮的，但是，他银发，谢顶，脸还格外显老。
虞靖书看到医生，就很想画他，用线描。
沟壑深深的抬头纹，眼尾炸开的鱼尾纹，同样深邃的法令纹，让这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医生显老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