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祭祀台前停下,放勋起身下车,穿越放着祭桌祭品的石质平台,登上木屋台阶。他伸手去推木门,却发现木门被反锁了起来,使力推不开。
他只好改为拍门,拍了几下也不见开,当即就有些恼怒。
几个臣子见场景尴尬,迅速互打眼色上前劝阻,请他们的帝专注于祭神,先不要关注其它事。
“怎么,我建的房屋,我还进不得了?”在那么多人眼前铩羽而归,放勋的面子很是过不去,他怒而下令:“给我把门砸开。”
有了放勋的命令,臣子们面色一喜,正欲动手,木门兀的无风自动,向内旋开,陵光神情冷静甚至略显淡漠地望着门外一众人。
那表情刺得唐小宇揪心般难受,特别想跪地哭嚎:真的不关我事啊神君!!!我是被胁迫的!!!
放勋的心跳加快几分,前几日那种羞耻和难堪复又回到他的脸上,他狼狈地咧了下嘴,正欲开口,就见陵光走上前,朝他伸出了手。
什么意思?要牵手?
放勋困惑地望着那只手思考,迟疑该不该握上去。
然后,那只手改伸为递,把某样东西放到了他的掌心。
那是块一指厚一掌大的红玉,触手温热,非同寻常。而它的上面似乎隐隐有只鸟的纹路,粗看拟形,细看又会隐没。
“拿去。”陵光的语调波澜无惊,平得像没有任何感情:“这玉可以保佑你子孙延绵,你拿去雕个谷圭。”
放勋的内心还在难堪中挣扎,下意识拒绝道:“我不能……”
最后的“收”字尚未说出口,他已然感到眼前一片赤红,有劲风扑面,如芭蕉呼扇,倏然冲天起。身后的臣子们皆发出惊呼,他茫然回视,又跟着他们抬头的动作望去,那只伴随他多年,艳丽动人的红鸟展开华美羽翼,正翱翔在湛蓝的天际。
没过几秒,附近梧桐林里,一只稍小的金色鸟儿窜上天空,殷殷叫着追随红鸟而去。
金鸟展翅飞走,林子里登时稀里哗啦乱响,成群的鸟儿黑压压腾起,如大片黑云般从无知的众人头顶掠过,留下鸟屎无数。
“咦、咦……?”有人擦着脸上的鸟屎,发出个疑问的破音。
咦个屁啊!这就是把神君气走的下场明白不!
唐小宇的吐槽果断应验。
当天晚上,他被迫体验了半次跟散宜女的交gou。为什么说是半次,因为放勋从头到尾的心情只有郁卒和赌气,导致他到半程才反应过来两人在干什么。
于是他骇得飞速快进了,进得有点猛,直接从床铺上跳到了议事会。底下众臣一片呜呼哀哉,说是鸟儿暴luan,百姓们的田地里粮食蔬果毁坏无数。
这还不算完,自神君走那天起,外头就仿佛无休止的开始下雨。唐小宇待了这段时间,感觉古代比现代的气温略高几度,冬天没有空调暖气也没冻死过人。按他现代的概念,温度高,海平面就高,再加古代没有高效的排水设施,连番下雨,很有可能会导致水灾。
果然,很快臣子们就从哭嚎鸟儿暴luan转为哭嚎洪水泛滥,说是下游淹了好几个氏族,甚至某些地势较高的小山丘都被没顶。家园被淹,灾民们自然就跑来安详富饶之地抢夺,搞得本就减产的粮田损害殆尽。
臣子们皆提议,说是有崇氏的首领鲧治水能力不错。放勋对这人有点印象,但并不是好印象,可惜此刻他的心思不在这之上,见大家一致推举,便勉强答应下来。
而他愁闷的心思在哪儿呢?在家事上。
那一夜赌气,散宜女有了身孕,放勋的心情顿时更为复杂起来。另一边,丹朱没了从小抚养他长大,像娘亲般存在的人,问父亲原因也不得,本就不太亲近的父子关系降到冰点。
放勋很头疼,彻夜难眠,坐在屋前台阶上,望着星空发呆。他手中握着陵光给的那块红玉,想到陵光说的保佑他子孙延绵的话,又想哭又想笑。坐到日升东方,他起身叫人唤来玉匠,命把它打成镇圭。
唐小宇震惊了,他原本就瞅这玉眼熟,现在听放勋这样下令,终于明白了真相。以这玉的长度来说,打成谷圭是合适的,打成镇圭那就略短了些,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而之前奶奶给他留的那块祖传玉圭,或许就是因为不伦不类,才没被祖辈当做宝贝上交给国家。
各种巧合之下,这块玉圭跟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传承,最终到达了四千年后他的身边。
时间在焦头烂额中过得很快,散宜女嫁进来时丹朱已经近十岁,放勋又政务繁忙,对于儿子和二妻的关系帮不上什么。后妈不敢多加管教,等到生下两个双胞胎女儿之后,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亲生孩子身上,更是和桀骜不驯的继子相处不好。
丹朱已接近初中生的年龄,正逢叛逆的时候,天天拉帮结伙惹是生非,净给他老子添乱。到后来更是发展成夜不归宿,杳杳不见踪影。
某天深夜放勋正要休息,他派去跟着丹朱的手下急匆匆来报,说是跟丢了人,一整天都没找到。放勋气得够呛,又从床铺上爬起来,冒着瓢泼大雨去散宜女那里打听。散宜女日夜忙于带两个女儿,当然不知继子的行踪,他只好披了蓑衣出去找,一整夜辛苦搜寻毫无收获,倒是隔天天亮,坑爹儿子自己回了家。
放勋又惊又怒,加上淋雨受凉,回去就开始卧床不起,病得七荤八素。
唐小宇深切地感受到了身体的不适,那年代又没什么药,全靠身体素质硬扛。
天灾、野兽和病痛是古时候最大的三个致死因素,放勋病重的消息传出,附近那些尚未归顺的氏族便蠢蠢欲动,意图趁机作乱。
病重的帝自然无法再亲征,他派了数个得力手下出马,成果却并不好。对头氏族养狼,还习惯昼伏夜出,经常把这头打得措手不及。
久攻不下,民不聊生,又传帝身边的凤凰消失,是德才亏欠的象征。百姓们议论纷纷,天下似乎是要大乱。
放勋心里有多急切唐小宇体会最深,奈何病躯不给力,每日撑着开议事会都是强弩之末。唐小宇有些搞不懂,其实放勋的着凉感冒早已痊愈,可还是浑身不适,他只得归结为心理因素。他很想知道神君的情况,放勋缠绵病榻,他晚上想出去看个星星都不行,焦躁得一逼。
唐小宇蹙眉快进了一段时间,突感身体不适消失,赶紧停下。
那是次例行的议事会,有臣子向放勋禀告,让他去祭祀台后的木屋看看,有礼进贡。木屋自陵光走后就空了,再加放勋生病,更是没人光顾。那天他好不容易身上有几分力气,便答应下来,跟随那臣子去往木屋。
不祥的预感再次弥漫上唐小宇心头,他在快进不快进的边缘犹豫。
放勋倒是越走越觉神清气爽,到祭祀台下时,已然生龙活虎,仿佛陡然间被什么仙术治愈。
臣子打开了木门,唐小宇的不祥得偿所愿。
神君倚着木屋的墙壁,双手双脚皆被陨金锁链捆死,接触之处红绒浮现,仿佛是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唐小宇:“甘霖娘……”
放勋脸色铁青,握紧的拳头中央几乎被指甲抠出伤口。他回身怒瞪那臣子,表情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这是作甚!”
那臣子惶恐地哐当跪倒作揖:“现在百姓都在传您德才亏欠,不把朱雀和凤凰找回来,会大乱的!”
放勋气得身体直打摆子:“找到也应该用请的把他请回来,你在干什么?谁给你的胆子锁他?!”
臣子赶紧讨饶:“是臣的手下打听到陨金可以限制朱雀的神力,臣这也是心急,怕朱雀不愿回来……”
有这么个智障手下真是伤不起!放勋恼怒地驱赶走旁人,顺势关了木门,在原地踌躇片刻,尴尬地凑到陵光身边。
“我、我给你解开?”
陵光拖着手脚上锒哩锒铛的锁链避开几分:“不!”
放勋显然是没做好应对这种突发状况的心理准备,无措地僵立片刻,决定先道个歉:“之前是我不对……这次也是我不对!你给我个机会补偿好不好?”
凌光倔强地翻身背朝他,不予理睬。
放勋愁闷地直揪头发,像个老叟般佝偻着席地坐下,闭了会儿嘴,又忍不住碎碎念:“我这也是为整个氏族着想,丹朱性格刚烈,不适合当帝,我总得有多些选择,留点后路……”
他说着说着没了声,沉默在两人之间盘旋,像是黏腻又紧实的触手,勒得人呼吸不能。
许久,陵光终于出声:“那你生几个了?”
放勋眉毛猛跳,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棘手莫名。他左右掂量,不知该说实话还是谎话,因为除去赌气那次外,他就再没跟散宜女同过房。
他急得好一阵抓耳挠腮,最后,选择了撒谎:“两个女儿……九个儿子。”
唐小宇当即卧槽一声,心里疯狂吐槽:你妹,这才几年啊,从哪变出九个儿子来,当那散宜女是兔子精么一生生一窝。
作者有话要说: 谷圭:古代礼玉之一种。天子、诸侯作为媾和或聘女之礼器。
镇圭:古代举行朝仪时天子所执的玉制礼器,取安定四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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