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尝不可,反正此境也没有细水沧海境似的非六十年不得开的规矩,咱们就在这造个自己的家也好啊。”黎柯还在研究该在哪里加盖房屋,他觉得自己带得东西有些少了,抽空还是应该再出去一趟。
九濡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了想,此境山水风光怡人,他又性喜清净,的确挺适合他,只是黎柯公务在身,总不能老是来回折腾。“还是算了,你那堆公务带了来便要招人进来,不带来你便要来回奔波,太麻烦。”
“那便做个行宫吧,什么时候想来住就来,我来回跑跑也没什么,反正我也跑习惯了。”黎柯又想起之前做邓齐时有许多事想让宋念体会都未能得成,便顺口说了一句“之前在信国做邓齐时便总想带着帝君游山玩水去来着,这次正好有这个机会,万万不能浪费了。”
第一卷 第三章
黎柯一边与帝君说话一边低着头研究手底下的建筑草图,半晌没听见九濡回话,以为九濡睡着了,打算过去给他讲床帐放下来,转过身却愣住了。歪靠在床头的已经不再是帝君的模样,那少年眉目柔和明媚,身量还未长开,穿着原先帝君手长脚长的袍子,颇有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帝君变作宋念的样子,正低着头挽折袖口,他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左右没什么事做,黎柯虽然极少提起宋念,可每每提起都带着诸多遗憾和挂念,干脆变成宋念的样子逗逗他。
九濡抬起头见黎柯愣愣得看着他不说话,当先绽开一个比平常温暖些的笑容,笑眯眯得叫了一声“齐哥”,邓齐立时被这笑容和呼唤点着了。说起来宋念一直是他心头一大憾事,虽然为了他,自己身受九天玄雷轰击之苦,但终究还是没能护得宋念安安稳稳得走过一生,让这孩子将世间之大苦尝遍了,如今再见到曾经牵肠挂肚的那个小孩子,黎柯竟有些无措,手脚往哪里放都不知道了。
黎柯上了床,先仔仔细细得看了他一会儿,想伸出手去抱一抱他,又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是九濡还是宋念似的,有些局促得把手收了回来,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把将宋念模样的帝君拉到怀里。
他力气大得吓人,九濡被他箍得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却也没挣扎,等他慢慢平复心情。
半晌只听到他声音极小得说了一声“对不起”,九濡心里像是被重物击打了一下,不怎么觉得疼,就是泛着酸涩,一腔心意都涌出来直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安抚得拍了拍他后背,“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不管是宋念还是九濡,都很感激有邓齐和黎柯得陪伴。”
(此处是不是该多写一些,可我不会用ao3,等我学习吧)
第二天早上九濡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变成了宋念的样子,一整天他都没有起来床,腰酸腿疼得在床上歪了一整天,见了黎柯自然没什么好气,黎柯却傻乐了一天,平常照顾他就周道得很,如今更是看着他脸色做事,有求必应绝无二话。
本来打算夜里盖房子,结果与九濡荒唐了一整夜,房子没盖成,倒是把帝君放倒了,第二日冯平承起来总不见帝君出来,还有些奇怪,可看着南仙帝雀跃的脸又觉得该不会出什么大事。黎柯仙帝使唤他好像有些顺手,除了他与帝君腻歪在房里的时间,剩下的他都在指挥自己做活儿。冯平承倒是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比之前舒服了不少,至少,自己不再显得那么多余和无用。
“明明是你要盖房子,却让人家冯平承忙前忙后的,要不是他已经有了些许修为,早被你累死了。”九濡可不敢再变成宋念的模样了,老老实实得将襟扣扣到最上面一结,斜在黎柯给他准备一堆软枕上看昨天没看完得棋谱,黎柯进进出出好几趟一会儿给他送一盏他刚在此境采得新茶,一会儿又送来些新鲜果子,一会儿又进来摸几口嫩豆腐吃,俨然将小日子过了起来。
“你就是将冯平承照顾得太好了,什么事都要实际操作了才能见成效,只停留在理念,当然进展缓慢。”黎柯大言不惭,九濡懒得跟他斗嘴,照他这么说,盖房子还能提升修为了,那凡间木匠岂不是人人皆可成仙,至少都能投到南仙帝门下,以后让他带着木匠班打仗吧。
暮海云深境天长,九濡不太习惯大白天的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他对加盖房屋也颇有些心得,只是腰腿实在虚软得厉害,躺了多半天,黎柯又给他备了一桶热水泡了半晌才觉得恢复了不少。
此境炎热,冯平承勉强习得一些仙法还不足以保证他暑热不侵,不过吃过苦的孩子计较的少,九濡出去时他穿了身便宜得短打,袖口裤脚都利索得束起来,正打磨一块木板。黎柯也换了一身水蓝色劲装,在已可初见模型的框架里翻上翻下得忙碌着。他甚少穿这样清淡的颜色,听见九濡动静,攀着房梁吊在半空回过身来,当先绽出一朵灿烂的笑。
黎柯背着光这一笑,好像所有的阳光都是从他身上照射出来一样。他自从做了仙帝,总时刻注意着将自己摆得端正持重些,穿衣打扮也都照着成熟一些的风格来,九濡这时看到他青年郎俊的飒爽模样,一时竟挪不开眼神。虽然按照凡人的年龄来看,这人算得上是个老古董了,实则在仙人中,黎柯仍属于年少有成的一代。
“帝君感觉怎样?怎不多躺一躺,房子就快盖好了,帝君看着如何。”黎柯刚刚在烈日之下忙碌,见帝君站在廊下看着他久未动作,便飞身过来与他说话,许是刚才未动用仙法,此时他脸上还带着薄汗,微喘着与帝君说话。
九濡善水,见他俩热得这样,轻轻扣了扣手指,撑起一张晶罩将方圆二三里得范围笼罩住,权当给他们降降温。
冯平承看着黎柯那样子,无端得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大狗,那狗每次见到日思夜想的主人时便是这样,摇头摆尾得围在人身前。虽然仙帝陛下未曾摇头,也未曾摆尾,但是冯平承就是觉得,此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谄媚”的气息,冯平承实在没眼看。
九濡才不理会他,昨夜折腾人时,怎么不问他感觉如何?许是顶着宋念的壳子,连心性也稍微受到些影响,以往若黎柯折腾得狠了他便咬牙忍了,也就过去了,可昨夜也不知怎么的,竟没忍住轻轻哭叫了几声,更惹得黎柯精 虫上脑,一整夜都没有放过他。这种事,九濡也不是不享受,只是事后总会有些不适,也不知道为何明明更费力些的是黎柯,第二天龙精虎猛的还是他,莫非在此事上也有天赋异禀一说?
在一位仙帝和一位半仙的努力下,只用了两天时间就盖好了一座四合院,黎柯凿了块造型古朴厚重的匾额,拿来给帝君题字。帝君瞅了他一眼,并指做笔,于匾额之上镌刻出三个字,“清心居”。黎柯苦着脸看着“清心”二字,再往下想便是“寡欲”,黎柯不想“寡欲”······
冯平承再不用睡厨房,住得离他们二人的卧房远了些,黎柯夜里也再不用下隔音禁制,二人都得了便宜,生活更加融洽。冯平承甚至已经有了胆量请黎柯为他答疑,九濡自己心里却泛了些酸意,也不知是为冯平承有问题不来问他反而去寻不太相熟的黎柯,还是为了黎柯与他人的耐心和亲近,不过九濡向来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邱光济自承仙帝位以来一直自认为光风霁月一般的朗朗君子,他师从元始真尊,修得是心,即便有再多政务繁杂,他也从来没有心浮气躁过,甚至他享受这种独立众人之巅,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感觉。但是还没等他将这样的日子过腻,就出现了一个黎柯。黎柯性情磊落大方,又是因战成名的战神,乍一登天庭就引起了众仙注意,人人都愿意与他结交。他也以为,黎柯将是他日后的左膀右臂,支持他、辅佐他治理天下。往常时候点仙为官的事一直是挂在神帝九濡名下,只是他甚少现世,诸事不管,这一环节便省略了,只由邱光济点将即可。只是这次不知怎么了,久未现世的九濡神帝难得出一趟山,只做了一件大事,封黎柯为南极虹始大帝,位同北极紫光大帝,独掌天下兵马职权。
只有邱光济自己知道,那一日在大殿之上他是耗费了多大的毅力才维持住自己面皮的平静,他甚至能感觉到诸多仙人落在他身上同情、怜悯的目光。“好好的仙帝做着,什么错都没犯便被分走了一半的权柄,也兴许是他犯了错,大家都不知道呢,要不然怎会惊动了隐世不出的九濡陛下,一出山就褫夺了他的权柄。”这样那样的闲言碎语像有缝即钻的刺骨寒风,邱光济扛着这些戳人脊梁骨的指指点点过了多少年,就默默努力了多少年,即便他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无可挑剔,他还是觉得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等着他从仙帝的位子上跌落进泥土里,所有人都能来踩上一脚。
黎柯的功绩愈来愈显赫,他便愈加如坐立于炭火之上,久而久之,淡泊的心境不复存在,他的修为不进反退,虽然人前他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北极紫光仙帝,但只有夜深人静时他才会将身上那张朗清淡泊的皮撕下来,露出自己自己狰狞险恶的内心。有时他也会被自己那些龌龊的想法惊吓住,于愕然间悔悟,他何时成了个曾经连自己都看不上的心胸狭窄的小人。可若要问他后不后悔曾经给黎柯设下的那些障碍和阻挠,他还是会回答,不后悔。没有黎柯,没有神帝九濡,他还是那个朗朗君子,又怎会成为现在这样人前一副、人后另一副的恶心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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